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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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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嚴屈指一算,然後道:「恐怕須得十來天之久。」趙羽飛見心浩的希望完全落空,只好問道:「令師兄去了什麼地方?」 心嚴皺皺眉頭,道:「施主問這些幹什麼?」 趙羽飛道:「區區別無他意,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心嚴嘴角含著嘲笑,道:「施主此來敝寺,恐怕不會只是為了證道而來吧?」 趙羽飛聞言忖道:「反正自進入黃葉寺開始,包括終音大師在內,都已知道自己是為別的目的而來的,做主人的一再暗示,我又何必裝蒜,不知略略透露來意,也免得人家生疑。」 于從趙羽飛道:「不瞞小師父,區區前來貴寺之目的,乃是為了查尋一個人。」 心嚴倏地道:「是不是為了找雷府千金香芙蓉?」 趙羽飛料不到這心嚴小和尚一句話便道出雷芙蓉來,不由得一怔,道:「小師父猜得不錯。」 心嚴道:「猜得出施主的來意,並沒有什麼了不起,須知這幾天來,白天夜晚都有不速之容侵擾本寺,這些人也都是為了雷府小姐而來的。」 趙羽飛道:「哦?那一定有不少人知道雷家小姐藏匿在此處了?」 心嚴道:「也未必如此,因為雖然已有數批人到過敝寺查尋,只是這些人的來路,依家師兄之判斷,大都是同一夥的,頂多是兩夥人馬而且。」 趙羽飛「哦」了一聲,道:「只不知哪些人來此,有何目的?」 心嚴道:「這個小僧就不知道啦!」 趙羽飛忖道:「心嚴知無不言,一定已得到終音大師的授意,只不知終音大師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他覺得終音大師對自己有很深的好感。 也可以說,終音大師自始將他當做自己人看待,這是為什麼呢? 假設終音大師與自己師門有舊,或有淵源的話,那麼,他幫助自己之舉,就沒有什麼可奇怪之處。 只是,趙羽飛卻從不知有終音大師這位長輩,換句話說,他從未聽師門長輩提起過終音大師這個人。 由此可知,終音大師幫助他之舉,絕不是因為他的師門有淵源之故。 那麼,終音大師破例接見,用語言鼓勵他,又授意心嚴透露有人查尋雷芙蓉的經過,難道這些事全是無緣無故? 不,趙羽飛認為,這些事像似終音大師親自安排的,而且顯然在幫助他瞭解有關雷芙蓉的謎題。 趙羽飛敢肯定終音大師出於一片好意,卻猜不透終音大師安排的玄機。 他想來想去,實在費解之至。 於是,趙羽飛決定留宿黃葉寺,因為他隱約間覺得終音大師留他的用意,似乎是暗示他,今晚可解開有關雷芙蓉之謎。 既是如此,趙羽飛當然不會錯過的。 心嚴小和尚似已知道趙羽飛正在用心思解疑題,因此沒有出言打擾,在一旁安閒等候。 趙羽飛考慮之後,對心嚴道:「小師父能不能再告訴我一件事?」 心嚴笑道:「施主是知道小僧不會瞞你的,請盡請發問好了。」 趙羽飛道聲「謝」,才道:「貴寺前院花園中的那座假石山,是不是有何蹊蹺?」 心嚴道:「施主指的大概就是假山腰的那個小洞吧?」 趙羽飛道:「正是!」 心嚴道:「哦!其中有何蹊蹺,小僧亦不甚清楚,惟家師兄曾經傳諭全寺,不准有人扳下那塊堵在洞口的石頭,也不准有人流連假山前後。」 趙羽飛奇道:「這麼說,必定有什麼理由,令師兄才會如此規定,是也不是?」 心嚴道:「家師兄並未說出禁止的理由,但據二師兄私下告訴我,說是那假山中藏有傷人毒物,所以大師兄不准全寺的人靠近。」 趙羽飛道:「嗯!怪不得剛才小師父會那麼緊張,原來是怕我被洞中毒物所傷,對也不對?」 心嚴道:「是呀!小僧一見施主伸手要扳洞口石塊,便情急呵阻,倒叫施主笑話了。」 趙羽飛欠身道:「哪裡,區區須重重謝小師父你才對,怎敢笑話你。」 心嚴道:「雖說洞中藏有毒物,但已經堵塞了五、六年之久,小僧不相信那毒物還能活著。」 趙羽飛道:「這話有道理,五、六年不吃東西,那毒物怕不早已餓扁了,只不知令師兄何以不揭開洞口瞧瞧?」 心嚴道:「小僧也曾經如此向大師兄建議過,但大師見卻說,那毒物可以長眠不吃,三、五十年也餓不死它!」 趙羽飛訝道:「天下有這種毒物?」 心嚴點點頭,道:「大概是有,家師兄從不打誑,他說的話定然不錯。」 趙羽飛從心嚴的眼中,可以看出心嚴對他的師兄甚是敬佩,忖道:「想來那心浩和尚所言一定不假,可是……宇宙間有什麼毒物如此耐餓呢?」 趙羽飛讀過不少談蟲蠱之類的書,也知道天下間許多千奇百怪的蛇蟲,就是想不出這種可以長眠不食,而又能活得好好的毒物。 惟趙羽飛深信某種蛇蟲的確有冬眠的習慣,所謂冬伏夏出,指的就是這類蛇蟲。 可是,據趙羽飛所知,這些蛇蟲的睡眠時間,至多不過一季或多一點而已,卻從未聽說過有長眠三、五十年的毒物。 據說西南密林瘴地,有一種異蛇,長不過寸許,但奇毒無比,雌蛇懷胎之後,必長眠三年,再抱胎二年,才脫皮重出。 重出的異蛇,性情殘暴,最喜襲擊人畜,被土人視為招魂毒物,碰上必死無一倖免,因此當地土人談此變色,連它的名字都不敢叫出口。 這種一眠五年的異蛇,趙羽飛也僅是耳聞而已,從未見過。此刻在鎮江城內的黃葉寺,卻又聽心嚴告訴他有長眠三、五十年的毒物,實在令他難以置信。 心嚴不知道趙羽飛在想些什麼,因是道:「施主大概以為小僧在誑你,是也不是?」 趙羽飛插手,道:「沒有,區區正在想,是不是能認出那毒物來?」 心嚴道:「想到了沒有?」 趙羽飛實在想不出那毒物的名字,只好道:「區區孤陋寡聞,實在想不出所以然來。」 心嚴道:「小僧勸施主不必費神去想了,等家師兄回來再問他便知。」 他的意思是:心浩和尚已經知道那毒物的名字,只不過沒有告訴寺裡的和尚而已。 趙羽飛道:「也只好如此了。」 他本來想說:「令師兄回寺時,我早已離此他往,如何能問他?」 可是趙羽飛沒有說出口。心嚴道:「午時快到了,小僧得去吩咐人備餐饗客,施主可以四處去走走,不過萬不可再去動假山上那塊石頭!」 趙羽飛道:「小師父不用交待,區區既已知道厲害,就不會再去動它,請放心。」 心嚴合掌道:「如此甚好,待小僧料理寺中差役之後,再來陪施主聊天下棋。」 趙羽飛謝道:「多謝小師父費心,小師父請便吧!」 心嚴合掌為禮,然後走出知客堂,逕自而去。 趙羽飛一個人在室中,又漸感無聊,忖道:「這幾天來,雖然我為了鎮江城中所發生的件件事情而竭智勞心,但也不應該有時時感到煩躁不耐才是啊?」 他自己在心中責備自己,同時對無時無刻泛起的心中雜念,感到十分驚駭。 他想:自尤麗君不幸香消玉殞之後,我奉師伯之命在西湖靈隱寺隱居了將近半年,卻仍無法澄消心中的愛恨之念;難道說,我正應了師伯的評語,此生此世,就再也沒有辦法脫出七情六欲的纏繞嗎? 趙羽飛獨坐空中,一時湧起無數回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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