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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迷離秘宮

  這個美貌少女的聲音和口氣,使沈宇感到她的話含有無可置疑的真實性,根本無須再盤問細節了。既然一個人明知有一個敵人要殺死自己,當然須得採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應付之。

  他諒解地道:「原來如此,這真是使人感到困惱的處境。」

  范玉珍聲音稍稍透出欣慰的意味,道:「承蒙沈兄相信,使我登時消失了孤單之感。」

  沈宇道:「聽姑娘的口氣,好像令師還不曉得有這麼回事似的?是不是呢?」

  范玉珍道:「是的,他老人家一點也不知道,一來他知道了也無能為力。二來家師正值閉關期間,還有一個月,方始功行圓滿,我若是將此事告訴了他,徒然使他心有窒礙,說不定練功時會發生危險。」

  沈宇道:「怪不得姑娘要感到孤獨了,縱是十分老練之人,換了你的處境,也希望有人可以商談一下。而你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

  范玉珍道:「沈兄既然瞭解我的處境,想必可以答應慨借寶刀了?」

  沈宇搖頭道:「姑娘還是不要借用此刀的好。」

  范玉珍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沈宇搖頭的動作,證明他當真已說出拒絕之言。她深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憤怒,但覺此人不但固執得可恨,同時又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情味。

  她越是感到極度的憤怒,就越是表現得冷靜,在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有異,反而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們暫且不談借刀之事,也不談我的問題。好在三五日內,我還不用太過擔心。」

  沈宇道:「如果有三五天的緩衝時間。」

  范玉珍立即搖手道:「我們暫時不談這些惱人的問題。」

  沈宇馬上同意,道:「對,你已經煩心了很久,理該輕鬆一下。」

  他沒有發現對方內心實在對他忿恨到極點,竟實心實意地相信了她的話,還替她解釋何以不想談及這些問題之故。

  范玉珍順水推舟,道:「正是如此,我已說出了心中的煩惱,感到舒服了很多。今夜回去好好睡一覺,等我想不出妥當的計策時,才來找沈兄求援。」

  沈宇完全同意,道:「對,你先回去好好的休息,這件事一定有圓滿解決的方法,你用不著過於焦慮。」

  范玉珍極力使自己保持常態,以免對方瞧破她心中的憤怒,因為她知道沈宇如果瞧破了她的真意,一定會感到不好意思而表示幫忙她。這一點正是她最痛恨而堅決避免的。正如一個耿直自尊之士,寧可餓死,也不肯接過一碗含有鄙夷味道的米飯一般。

  對於這樣一個沒有人情味之人,范玉珍已痛下決心,不願得到他的幫忙。她也曉得如果被他發覺了,當他說出願意借刀的話而被拒絕時,他一定深深纏著這個問題,使她不能立刻脫身。

  因此,她必須做得毫無痕跡地走開,這樣他就不會前來探看自己了。

  她平靜地告辭之後,沈宇心中十分寧恬,一歪身躺在床上,把范玉珍之事完全置於腦後。

  ***

  范玉珍出房之後,抱起那頭異種靈犬「黑蜈蚣」,躍過院牆,飄落巷中。這條小巷甚是黑暗,但在另一頭卻是繁盛熱鬧的大街,是以店舖的燈光和行人笑語之聲,從巷口傳過來,並不寂靜。

  她順著小巷往另一端走,並不轉出熱鬧的大街。這是因為她時時在店中幫忙,在本城中頗有名氣,見過她的人極多。如果轉出大街,多半會有人注意和認得她是什麼人。

  她走了十六七步,轉出另一條僻靜黑暗的街道,突然一驚,停住了腳步。

  原來在她面前六七尺之處,站著一個身量頎長的人影。由於天色暗黑,所以只能看出這條人影身穿黃色衣裳,頭上白髮飄蕭,手持一根拐杖,竟是個個子相當高的婦人。至於她的容貌,范玉珍現在才發現無法瞧得見,因為她面上有塊黑紗遮掩著。

  范玉珍心中雖是有數,但仍然詐作不知,怔了一下之後,繼續舉步,卻轉了一個方向。

  那黃衣老婦拐杖一頓,杖地相觸,發出「咚」的一下沉重聲響。她接著用粗啞的聲音喝道:「往哪兒去?站住!」

  范玉珍停步側顧,應道:「你叫我站住麼?」

  黃衣老婦冷冷道:「當然是叫你這臭丫頭!」

  范玉珍裝出惱聲,道:「你怎的開口罵人?你是幹什麼的?」

  黃衣老婦道:「老娘是賣符的。」

  范玉珍聽了可就當真不明白了,道:「賣符的?那是什麼物事?」

  黃衣老婦道:「老娘專賣催命符,今晚找到顧主,定要發市啦!」

  范玉珍怒道:「聽你的口吻,倒像個做過生意買賣的人,可是你的話實在無理太甚,假如你不走開,別怪我……」

  黃衣老婦冷笑道:「別怪你怎樣?難道你也賣一張催命符給老娘麼?」

  范玉珍道:「你到底是誰?在此胡言亂語,我可沒有這種閒工夫跟你說話。」

  黃衣老婦道:「老娘也沒有閒工夫跟你這等專偷漢子的小娼婦搭訕,假如你打算讓路人瞧看,咱們就在此地動手。如果你還有點膽子,那就到這邊的園子裏。老娘剛剛瞧過,此園已經很荒蕪,大概沒有人居住。」

  范玉珍道:「我們為何要動手呢?」

  黃衣老婦惡毒地罵道:「因為你是不要臉的婊子,天生淫蕩下賤,專偷漢子……」

  范玉珍心下大怒,心想就算這個老婦是「師母」,也不能善罷干休。何況她已與師父反目脫幅,已失去師母身份,還有什麼可客氣的?

  她當下憤怒地哼了一聲,道:「你這老惡婦定要不得好死,要動手就動手,誰還怕你不成?」話聲中順手掣出長劍,在黑暗中光芒閃動。那黃衣老婦道:「到園子打……」

  范玉珍疑道:「為什麼?」

  黃衣老婦道:「在園子裏,定可分出生死,不怕有人打擾。但也沒有關係,在這兒也行。」

  范玉珍一想也對,若在街上拚鬥,雖然此處十分僻靜,但難免仍有人經過。而自己又有很多人認得,不如到園子去,與她拚個死活,不論勝負,也可以了卻這件煩心之事。

  她一言不發,突然聳身躍起,飄飛上牆頭,向牆那邊的園子查看。

  黃衣老婦想是曉得她的心意,所以凝立當地,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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