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武林風雷集 | 上頁 下頁


  厲斜點頭道:「好,本人先打發了這幾個人,再談別的。」

  大概這是每年都提起的問題,因此劉老大也就輕鬆了下來,道:「在下給您引見幾位武林著名人物。」

  沈宇自是很希望早點知道這些海盜們,廷聘了一些什麼高手,來對付這位刀法大家厲斜。但他的目光,竟不向被介紹之人望去,反而更加銳利地凝定在厲斜面上,觀察他最細微的表情。

  要知這厲斜的種種安排表現,已顯示出他是極工心計之人,加以胡公子透露他武功極高,則此人之難以對付,不問可知。這等人物,若在平時,想從他的表情中,觀測他的內心,根本辦不到。因此,沈宇必須把握每一個機會,例如現在那海盜頭子聲稱要介紹這些武林名家給他認識,由於這是一種「變化」,所以沈宇猜測那厲斜或多或少總會流露一點表情。換言之,厲斜內心中的反應,在這局勢變化中,一定會出現一些可供觀察推測的線索。

  沈宇首先發現的是,厲斜轉眼向那些敵手望去,面上表情雖然沒有變化,可是他銳利的目光,卻一絲不苟的望著被介紹之人。這一點已顯示出他雖然高傲自負,但並不狂妄,對每一個新出現的敵手,都不肯加以輕視。

  沈宇微吃一驚,忖道:「他若然永無輕敵之心,則要擊敗此人,幾乎是辦不到的事了。」

  只聽劉老大道:「這一位是關伯符老師,外號『絕筆』,數十年來名滿天下。」厲斜對於「絕筆」關伯符的頷首施禮,視若無睹,但卻顯得注意地瞧瞧他手中的那對判官筆。

  關伯符見對方居然不理不睬自己,忽然哼了一聲。劉老大已接著介紹道:「這一位曹昆老師,來自魯北,曹老師已經歸隱多年,這次請他出山,著實費了許多工夫。」

  厲斜嘴唇微撇,似笑非笑,這是他第一次露出表情,教人感到實在難能可貴。

  沈宇不由得用心尋思道:「他何以忽然有了表情?是曹昆的外型和兵刃,使他如此,抑是劉老大介紹的話中,含有值得他現出表情的地方?」

  劉老大接著介紹道:「這邊三位是襄陽鄧家三雄,第一位是鄧玄兄,第二位是鄧通兄,第三位是鄧昭兄。」由於他們三人,都亮出了一式一樣的護手鉤,衣著亦完全相同。是以縱然不作介紹,也猜得出定是一夥兄弟兵。

  劉老大接著道:「這一位是崆峒名家硃砂手黃烈兄,在武林中,赫赫有名。」

  黃烈拱拱手,道:「幸會,幸會。」

  厲斜不理不睬,好像沒有聽見一般。

  黃烈雙目一睜,威勢凜凜,怒聲道:「尊駕如此倨傲無禮,就算身懷絕世武功,也不能教人生出敬重之心。」

  厲斜的目光已凝定在胡公子面上,口中冷冷道:「本人壓根兒沒有打算教人敬重,你省點閒氣吧!」

  黃烈不覺一怔,再找不出指責的話了。

  厲斜用下頷向胡公子一挑,問道:「這孩子是誰?」

  胡公子馬上泛起笑容,歡然道:「我很久已沒聽見人家叫我孩子了,你就多叫幾句吧!」

  他既然表示喜歡這個稱呼,厲斜就算明知是假,也不肯再叫了,何況事實上也沒有再叫他一聲「孩子」的必要。

  胡公子又道:「怎麼了?你不叫了?好吧!我告訴你,我姓胡,名真。此來是代表一個人,瞻仰閣下的刀法,聽說閣下容許這樣做的。」

  厲斜道:「那得看你代表哪一個?」

  胡真道:「當然,當然,總須有點名望,才合道理。我代表的是峨嵋胡一冀,只不知閣下認為合格不合格?」

  厲斜道:「是神劍胡一冀?」

  劉老大連忙插口道:「是的,在下費了不少氣力,總算打通關係。」

  厲斜一直盯視著胡公子,這時眼中閃掠過懷疑的神色,更加仔細地打量對方。胡真一派不在乎的樣子,不時向厲斜笑一下。

  劉老大道:「厲老師不必多疑,若然不可靠的話,在下豈敢把他請到此地?」

  厲斜哼一聲,道:「依我看來,此人八成靠不住。不過好在他雖是假的,我也不怕,所以暫時不去管他。」

  劉老大忙道:「是,是……」

  厲斜目光轉到其他眾人面上,道:「諸位乃是受聘而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擊敗本人。因此,旁的話不必多說了,哪一位先上?」

  硃砂手黃烈洪聲道:「不才甚願先向厲老師請教!」他剛才被堵了一肚子氣,是以搶先應戰。

  厲斜道:「好,請。」

  ▼第三章 寶刀稱霸

  黃烈大步行去,左手捏著的短刀,發出森冷耀目的光芒,顯然鋒利無比。但他的右手,卻沒有兵器。他的外號既然稱為「硃砂手」,則他這隻空著的右手,無疑是要施展這一門威力奇大的絕藝。

  胡公子突然叫道:「等一等。」

  厲斜不悅地哼了一聲,道:「什麼事?」

  胡公子道:「聽說你刀下從無生還之人,是也不是?」

  厲斜傲然道:「不錯。」

  胡公子道:「既然如此,你在動手之前,豈能不說明這一點?」

  厲斜道:「大丈夫上陣決鬥,非生即死,何須事先聲明?」他說得豪情激放,氣概迫人,全場之人,都覺得極有道理,不由得暗暗怪起那胡公子的多事。

  胡公子仍然笑吟吟的道:「話雖如此,但你還是不合規矩。因為較量武功,本是練武的人常有之事,決不是每一次都須以生死相拚。所以如果你不先告訴人家,則對方多半不曾防到這一點。」

  厲斜道:「你說的話,真是婦人孺子之見。」

  胡公子道:「隨便你怎樣侮辱我,也不能改變事實。假如上場比劃之人,都深知你的刀法如此毒絕,便能早加提防,或是激起了鬥志和殺機,與你相抗衡。但你不先行聲明,縱然不是取巧,也失之不公了。」

  他侃侃道來,言詞之中,全無火氣。可是提出的理由,卻千真萬確,不容置疑。因此,他這一方面之人,都流露出贊同之意,那是不必說了。就連厲斜,也微微動容,凝目沉思。

  胡公子又道:「厲老師這刻既然沒有惡言相加,可見得以往一定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而不是故意取巧。希望以後你動手之前,定要加以說明,使對方死而無怨。」

  厲斜眉頭皺一下,好不容易才道:「以後再說,現在可不必說明了吧?」他既是高傲自負,目無餘子之人,這刻要他當眾認錯,當然沒有可能。因此,他肯這樣說,已經不容易了。

  胡公子道:「當然不用說啦……」

  場中的硃砂手黃烈心中大為嘀咕起來,要知他出道日子相當久,成名甚早,是以可說得是見多識廣之人。正因如此,他才深悉對方若是練就了如此狠毒的刀法的話,的的確確是非生即死的局勢。因此,這一場比劃,實在與平常遭遇的不同。他很想退下,先瞧瞧對方的刀法再說,可是這刻焉有藉口得以退下?除非他根本不要臉,自說自話的退下。

  厲斜一抖手,刀鞘啪地飛墜一旁,那口精光閃閃的長刀,已斜提手中。他的刀一出鞘,登時湧出一陣強大的森寒的刀氣,籠罩硃砂手黃烈。

  黃烈一咬牙,極力使自己激起殺機,隼視對方,右手的硃砂掌,已提聚起十成功力,準備一拼。

  當此之時,全場之人,包括在屋中偷窺的沈宇在內,都禁不住皺起眉頭。敢情是硃砂手黃烈在厲斜的氣勢之下,竟顯出很寒傖的模樣。可是黃烈在這些人當中,外型已經算是最豪悍堅韌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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