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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八


  吳遐走出船外,只見岸上共是三騎,卻是程國天程占猛父子。另外還有一人,長得細挑身量,面貌英俊。

  程國天道:「有煩小兄弟代為通傳,程國天率同犬子占智占猛兼程趕來問好。」

  吳遐道:「他老人家說請諸位回去,用不著見面了!」

  程國天一怔,道:「在下等連夜奔馳而來,有要事奉稟。如若不得見他老人家,心下怎生得安?」

  吳遐轉身進艙去,一會就出來,仍是那麼一句話。

  程國天嘆息一聲,雙眼望住大兒子程占智,只聽他低聲道:「爹,咱們也僱船跟隨就是!」

  當下三人拉轉馬頭,馳向前面,不久就僱了一艘快艇,貼著老秃子的船駛行。

  直到中午時分,老秃子以蓋世無雙的深厚功力,將惡化了的傷勢壓住,精神又漸漸好轉,當下又命吳遐將藥渣再煎一次服下,不久,傷勢又陡然嚴重,呻吟不已。

  程國天等聽到呻吟之聲,父子三人一齊縱過來探視。只見老秃子原本紅潤如嬰兒的面上,已無半點血色,雙目神光也微見散渙,氣色不對。程國天和程占猛都呆住不動,只有程占智在艙中細細檢視一切用物。

  程國天呆了一會,才記起用推拿手法助老秃子活血行氣。他乃是目下武林中有數高手之一,功力深厚,見多識廣,連用了七八種推拿手法,老秃子果然恢復了幾成。程國天接著替他診視脈息,發覺老秃子內傷嚴重之極,生機衰微難振,不禁雙眉緊皺,堅請老秃子到他家中調養。

  老秃子倔強之極,執意不肯。其實他也明知自己傷勢惡化得十分奇怪,若不是吳遐暗中弄鬼,絕無越服藥傷勢越重之理。但他活了將近兩百歲,卻測不透一個小童用什麼手法鬧鬼,已經算是平生第一慘敗,加以他定要以時間歲月之功,使吳遐破除對自己的偏見,是以明知若是到程家調養的話可望治癒內傷,但他說什麼也不肯到程府去。

  程家父子看他閉目欲睡,便悄悄退出來計議。過了兩個時辰,聽到那邊老秃子和吳遐說話之聲,便又一齊過去懇求老秃子到銅鼓莊調養。

  老秃子見他們情懇意切,心知如果不做出不近人情的態度,他們父子還將有一陣囉嗦,當下板起面孔,硬是催他們離開,並且不准他們再來。

  程家父子被老秃子硬罵了出去,個個垂頭喪氣,回到快艇之上。

  程占智沉重地道:「鄭老恩公一身功力天下無雙,縱然所受之傷甚是嚴重,也不該呻吟喘氣一如常人,看來其中必有蹺蹊。」

  程占猛怒道:「待我殺了那小子就沒事啦!」

  程國天斥道:「胡說,這事如果能夠打打殺殺,還用得著把你大哥找回來?」

  程占智緩緩道:「現在尚看不出破綻,連老恩公那等機智老練之人,似乎也不明白那小子用的什麼手法。我們當務之急,一是盡快設法制止他再下毒手,二是找個聰明伶俐之人,牢牢盯住他的一舉一動,找出破綻來。」

  程國天愁道:「這人選卻往那兒去找?」

  程占智沉思了一陣,面上泛起淒然之色,程國天一眼瞧見,心中已猜出幾分,但不忍得出聲。

  過了一會,程占智恢復平靜,道:「人選倒有一個……」

  程占猛忙問道:「是誰?快點去找他來吧!」

  程占智道:「就是你侄女兒小珠!」程占猛張大嘴巴,半晌無語。程國天想說什麼,又忍住不說。

  程占智道:「她年紀雖輕,但一向極是精靈,又極有孝心,如果曉得老恩公對我們全家之恩,此事無論何等艱險,她都會盡力去辦。」

  程占猛叫道:「這如何使得?小珠是大哥你唯一的一個女兒,若是那小子心存惡念,下毒手害死了她,豈不是遺恨終身?」

  程占智凜然道:「二弟這話有欠考慮,試想當年如果老恩公不出手的話,我們全家早已不在人世之上,還說什麼遺恨不遺恨?我意已決,你這就趕回去把她帶來。」

  程占猛含淚而去,直到翌日清晨才趕回來。程占智見了女兒,心中大是酸疼,原來程占智自從生了這個女兒之後,便遭遇慘變,以後再也不能生育,是以對這個唯一的女兒,當真比掌上明珠還要寶貴。程國天和程占猛都心知內因,是以更覺悽慘。

  程小珠道:「小珠還以為那小子是個好人,原來他卻千方百計想謀害老爹爹,哼,我一定查得出他的詭計!」

  程占智詳細囑咐她各種門道,又約定有急難時幾種通訊方法,當下由程國天獨自將程小珠送到船上。

  老秃子見他帶個小女孩來,心中已明其故。吳遐也曉得程小珠來意,可是這個女孩子只有十二三歲,便不放在心上。

  這一天老秃子沒有服藥,精神略見轉佳,但他到底是兩百歲左右的老人,血氣早就衰弱,只是他內功深厚,得以延年保壽。目下內臟受傷,功力大減,身體機能便迅速退化,只數日工夫,已大現龍鍾老態,故此這一日精神雖是略略轉佳,卻已大不如前。

  吳遐見程家父子所乘坐的快艇已經不再跟住,心中大大放心。又過了兩日,船行才百里,吳遐見老秃子不再服藥,心中甚是焦急。這天晚上,他躲在艙外,借鄰船射過來的光,取出懷中的小冊子,迅速翻閱查看。

  那小冊子上的朱字閃出紅色的光芒,他一頁一頁翻去,卻都是那麼多說不盡的使毒殺人的法子,段段稀奇古怪,實出意表之外。

  但吳遐卻覺得沒有一樣合適,原來一則各式各種的毒藥配製不易,有些效力奇大的甚至要自家培植,需要多年時光;有的則須到深山大澤中找尋,也不是他目前便能夠應用。二則如果使用下毒手段的話,老秃子或者能仗著深厚功力將毒性迫住,不但害他不著,反而得送了自己性命。

  翻到後來,發覺其中有一篇乃是役使天下間各種奇毒至惡之物的法門,當中有一節說及如何驅役毒蛇。吳遐心中一動,忖道:「這法子也可使得,老秃子若是被毒蛇咬死,罪狀便落不到我的頭上!」

  正在忖想之時,忽然發覺有人悄悄從艙門中出來,他急忙將那本小冊子藏起,轉眼望去,那人正是那個美麗的小女孩程小珠。她烏黑的眼珠靈活地溜轉一下,走到他身邊,道:「小叔叔你自個兒想什麼?」

  吳遐聽她口氣似乎沒有發覺自己翻閱那本毒經秘典,心中登時定下,道:「沒有什麼!」

  程小珠道:「小叔叔可是想家麼?」

  吳遐道:「我父母早已去世,沒有什麼人好想的!」

  程小珠同情地望住他,道:「那麼你連爸爸媽媽的樣子也記不得了?後來是誰把你養大?」

  吳遐道:「我本來是嵩山上的農戶,五年前我的爸爸媽媽都先後被毒蛇咬中。我還記得他們在床上輾轉呻吟的情形……」他面上神色和聲音中都流露出悽慘之情。

  程小珠想起自己父母雙存,對自己百般寵愛,不由對這俊秀的少年泛起真正的同情。原來她剛才裝模作樣,只不過是她父親程占智教她如此,以便套出吳遐身世以及博得他的信任,以後便比較容易查出他的毒計陰謀。

  吳遐接著道:「我爸爸媽媽都死了之後,其時我只有十歲,便依靠我一個堂叔,每天都吃不飽。有一日我在少林寺後門玩耍,一位管廚房的大師父給飯給我吃,以後我就天天找他。這位大師父心地慈祥,真是世上第一個好人。他除了拿飯給我吃,還教我認字讀書。過了兩年,我得幫堂叔下田耕作,他又教我一種打坐方法,我學了之後,果然力氣增長,不管多麼疲累,晚上那麼一坐,就沒有事了。」

  程小珠道:「啊,那一定是少林寺的秘傳內功心法,自然應該有這種靈效!」

  吳遐道:「前幾日我才曉得這是少林寺五大神功之一的『他力禪功』!」

  程小珠想道:「他既是從嵩山下來,又學過少林功夫,本應不是壞人才對,可是他卻千窮方百計要謀害老秃爺爺。唉,我怎生勸得他不要再謀害老秃爺爺,那樣我也可以不必害他。」

  要知程小珠雖是名門之女,自小就修習家傳武功,但到底年紀尚幼,故此對於少林寺的五大神功毫無所知。若是她父親或祖父聽了吳遐自稱練過少林五大神功的話,定然大吃一驚,改容相向了。

  程小珠想罷心事,道:「那位大師父呢?」

  吳遐道:「去年聽說調回藏經閣去,許久都沒有見過他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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