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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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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突然道:「不然!劉大人在宣城新買了一名侍兒叫芸芸,甚得劉大人的歡心,說不定問題就出在這侍兒的身上!」 劉傑三「嗯」了一聲,似乎亦有同感,只聽陳公威道:「侍兒芸芸的來歷,我已經調查過,並沒有什麼可疑之事……」 他略略沉吟,又道:「不過,這並不表示這侍兒絕對沒有問題。」 李奉道:「此話怎講?」 陳公威道:「因為大凡沒入官籍的妓女,背景均極不單純,那芸芸背景單純,反倒是件可疑之事。」 李奉「哦」了一聲,道:「我的見解必然有一番道理,你且說說看!」 陳公威道:「本朝官妓之設,是有一定來源的,國初太祖設富樂院於幹道橋,後因大火移武定橋,這是官設妓戶之始……」 他娓道出這番掌故,使得劉傑三和李奉大表興趣,不由傾聽陳公戚繼續道:「依據祝明允偎談雲:「奉化有所謂丐戶……自為匹偶,良人不與接,皆官給衣糧……其始皆宦家,以罪春人而籍其特……』由這段話,可知官妓來源之一,乃為罪犯之婦女。」 陳公威呷了一口酒,又道:「王漁洋北偶談又說:「金陵舊院,有頓脫諸姓,皆元人後,沒入教訪者……』由此又可知官妓之來源,除前述罪犯之女外,還有俘虜。」 他繼續道:「後來又有不隸於官的『私窯子』,這是私娼,私娼的來源又大都是樂戶之後,或貧困人家。這些人淪入娼家,既是為了生活,自然不願入官籍,因為入官籍之後,就得付脂粉錢……」 李奉道:「這麼說,官妓的待遇要比私娼差了?」 陳公威道:「那也不見得,官姑生活較有保障,因為官給衣糧,收入亦較有定數,可是得付脂粉錢,且從良與否,均由官營,沒有私娼自由。因此非罪犯或俘虜之女,強被沒入官籍,一般娼家,還是沒有人肯自動列籍官妓的!」 李奉道:「這麼說,那芸芸也是罪犯或俘虜之後?」 陳公威道:「就是因為芸芸出身貧家,卻又籍在官妓,既非罪犯之後,亦不是俘虜之女,才令我深感懷疑……」 劉傑三道:「難道說除了罪犯或俘虜之女外,就沒有其他身份的女子,成為官妓嗎?」 陳公威道:「並不是沒有,只是少之又少而已……」 劉傑三叱他道:「既然有,就不算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憑這點,咱就不必在那官妓芸芸身上白花腦筋!」 陳公威道:「劉大人之言誠然有理,可是你忽略了一個關節!」 劉傑三突然高聲道:「你又有道理了?」 陳公威心裡好笑,忖道:「這劉傑三自恃是劉賓的親隨,言語便咄咄逼人,其實這廝怕我一旦揭發了那芸芸的身份,就要負護衛不周之責,哼!我若非負責在身,才做得搭理這種人!」 他在心中暗暗恥笑劉傑三,那劉傑三卻以為陳公威語塞,又道:「你負責沿途護衛調度之事便行,至於劉賓大人身邊的事,由我和李兄負責便行,你不必插手!」 李奉卻道:「劉兄之言甚是,不過事情大可不必陳大人插手,但我們聽聽他的意見,總不會有什麼損失吧?」 劉傑三道:「聽他一派疑神疑鬼之言,又有何用處?」 李奉道:「不然,人家是全國總捕頭,對那偵查密探之事,要比我們更專長,我們聽聽又何妨!」 他不待劉傑三再表示意見,便轉向陳公威道:「陳大人适才所提到的關節,又是什麼?」 陳公威清清喉嚨,道:「據我調查之結果,芸芸列籍官妓為時尚短,以她的年齡和經驗,應屬於雛妓之類的女子!」 劉傑三插言道:「她確實一名才色俱優的雛妓,我不用調查也看得出來!」 陳公威沒有理會劉傑三的諷刺,又道:「芸芸年輕貌美,且父母早故,以這樣的一名女子,雖說貧困難堪,找個媒婆嫁人,也必然很快便可找到如意郎君,實在犯不著入籍官妓,做那朝三暮四的勾當。」 他停歇一會,繼續又道:「還有,芸芸雖說出身貧困之家,但她深具才器,技藝出眾,詩詞歌賦皆甚精通,貧困人家哪來這種女子?」 劉傑三道:「陳公威,這是你孤陋寡聞之故,須知它妓亦設有樂戶,對新買的妓兒施以訓練,芸芸才藝俱佳,難道不是賣身入籍之後,開始由專人訓練出來的嗎?」 陳公威道:「這就是關節所在,芸芸的才藝,絕非三、五年功夫可以造就的,依我調查,除她那種根底,若非自孩提開始調教,絕對沒有現在的水準的!」 李奉道:「哦?陳大人這個關節實在相當重要,既是如此,那芸芸的來歷就相當令人可疑的了!」 劉傑三經過陳公威的這番分析,也深覺他的觀察確實入微,有相當的理由,因此他便緘口不語。 陳公威心裡相當得意,但他的表情卻沒有顯露出來,仍保持凝重之色,道:「目前的種種跡象,可以斷言那芸芸絕非出身貧困人家,論她的出身,只有三種可能!」 李奉訝道:「有哪三種可能?」 陳公威道:「其一,芸芸系出身書香門第,而又確實貧困人家。」 陳公威這種種推測確有道理,書香門第並不一定生活便是富裕。 李奉問道:「那麼第二個可能?」 陳公威道:「第二種可能,就是突然破落的門閥,但這種可能性較小,因為門閥也該屬於官妓之流者較多,其突然破落的原因,不外乎犯罪抄家之類的,如是這樣的話,芸芸之入籍官妓,其本身來歷就不會注明是貧困了!」 李奉道:「嗯,陳大人之言甚是!那麼第三個可能呢?」 陳公威道:「第三可能,就是芸芸根本就是某一大富家的千金之女,為了某種原因,假託官妓之名,抱著某種企圖,目的就是要親近劉賓大人!」 李奉皺眉道:「陳大人之言,不會是危言聳聽吧?」 陳公威道:「在我還沒獲得充分證據之前,我們不能不如此推斷,因為那芸芸既不像是貧困女子,又有那麼好的才貌,且初在宣城列籍官妓不久,便纏上了咱們的劉大人,這種種跡象,不是很令人生疑嗎?」 這回連那劉傑三也不由得不點頭同意陳公威的見解,只聽那陳公威又道:「那芸芸自在宣城被劉大人看上之後,哪!劉大人卻一反一路急急趕回京師的作法,變得欲行又止,倒像是那芸芸的主意!」 李奉道:「依陳大人你的看法,芸芸這樣做為的目的是什麼?」 陳公威道:「依我之見,那芸芸可能正在伺機而動,或者是故意拖延劉大人的行程,好叫她的同黨找機會下手!」 李秦大驚道:「有這麼嚴重?」 陳公威道:「這一路來的跡象,不是最好的解釋嗎?」 這句話說得李奉心事重重,暗地裡將自宣城至杏林渡口這段行程,所有劉賓和芸芸的一舉一動,一件件反復回想,越發相信陳公威的推測,確非無中生有。 劉傑三突然又問道:「那麼芸芸一黨的企圖,會是什麼?」 陳公威道:「這點仍待詳查,不過目前將芸芸列為可疑人物,應屬不錯的,只不知兩位大人同意否?」 李泰和劉傑三異口同聲道:「當然同意!」 李奉補充道:「既是芸芸有可能危及劉賓大人,我們頂得早思對策才行!」 劉傑三道:「何不乾脆抓來拷問?」 陳公威迫:「不能這樣做!一來我們僅是懷疑而已,無憑無據,拷問了芸芸,必會惹火了劉賓大人,二來如果抓了芸芸,怕會驚動了她的同黨,對我們反倒不利!」 劉傑三道:「不將芸芸抓起來,任她日夜陪詩在劉大人身邊,劉大人自不是經常有遭害的危險嗎?」 陳公威道:「我看不至於!」 劉傑三問道:「你憑什麼敢這樣斷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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