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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顧老三道:「郭老哥言之確鑿,而且情感形之於色,再會裝騙之人也絕對作做不出,那孩子卻仍不相信,他的主觀倒也堅強。」

  神算子卻是搖了搖頭道:「這話如何講?想想楊陸幫主為天下人公認第一義人,忠義幫主之名留傳百世而不減,而且就其武藝造詣,在天下也是赫赫一時,不下於南北雙魏之盛名,若為其後,真是自傲自豪猶自不及,那還會有不願相信的道理?」

  神算子偶然不語,好一會才道:「只怕那收養這孩兒的人,與楊大哥有極深的淵源。」

  顧老三吃了一驚,大聲道:「你說——你說是楊大哥的仇家?」

  神算子沉重地點了點道:「正是這個意思!」

  顧老三籲了一口氣道:「難怪那孩子面上神色極端複雜,以我之見,郭老哥你多半猜中了。」

  神算子面色深沉無比,沉聲說道:「今日午後我曾與這孩兒對了一掌相試,發覺他內力深厚如山,收發自如,一吞一吐之際,真氣運轉已臻上乘地步,不是我自謙之詞,他以為他的功力不會在我之下——。」

  顧老三吃了一驚道:「大哥的鷹爪功力之深,兄弟是知之甚詳,那孩兒竟然不不在你之下……」

  神算子點了點頭道:「只有在我之上的可能。所以那個收養調教他的人可真了不得……」

  顧老三陡然又吃了一驚,他以半信半疑的目光望著神算子,面上卻掩不住的緊張之色,沉聲問道:「你是說……你是說……」

  神算子道:「那年劍挑大寨的黑衣人來去如風,在丐幫諸俠之中如入無人之境,功力之高令人駭然難以置信,我猜八成便是此人收養了楊大哥的幼子,也只有他的功夫。才可能教出這般高強的內功。」顧老三默然不語,心中驚疑難定,神算子噓了一口氣道:「這二十年來,到底是誰下手挑毀丐幫大寨,一直成為武林中神秘公案,而且與昔年楊大哥的事業一定有密切不可分離的關連。天可憐今日在此巧逢楊大哥之後,他若肯相信自己的身份,則立刻明白到底是誰下手挑寨,以及許許多多的秘密俱將大白天下。」

  顧老三點點頭道:「郭老哥,千巧萬巧,讓咱們抓著了最重要的線索啦。」

  神算子點了點道:「以我之見,咱們必須跟隨那孩兒,去看看事情發展的究竟結果,一方面也可從旁有所接應!」

  顧老三嗯了一聲道:「如此說來,咱們也須往少林寺一行?」

  神算子說道:「不知顧兄可否走得開?」

  顧老三哈哈一笑道:「莫說這幾年來,兄弟是閒居無事,就是萬事在身,為了楊大哥,這還有什麼話說,就是赴湯蹈火,兩肋插刀,兄弟也不會多作一分考慮的。」

  神算子雙目微閉,感慨地道:「楊大哥在天之靈,若是知道顧兄如此殺人不眨眼的性格,竟能對你心服至此,那天下第一義人之名,是當之無愧的了。」

  他說到這裡,只覺心中情感激動,竟然忍不住熱淚滿眶,眼前似乎又現出楊陸那義薄雲天的模樣,真是不知自己了!

  顧老三長長歎了一口氣,將兒子叫了過來,吩咐了幾句的話,然善後後,緩緩對神算子道:「咱們——咱們動身吧。」

  神算子默然無語,和他並肩緩步而出,走出大廳向少林寺的方向而行。

  但是他們怎料到少林寺已遭百年大劫,佛門淨地一片血腥,掌門方丈下落不明呢?

  淡淡的月光,斜投在地上,透過林蔭之間的空隙,在道路上留下一孔一孔的亮點,夾織在蔭影中。遠遠望去,好像在路面上鋪蓋了一張網。

  黃土的道路由於來往行人車馬絡驛不絕,似乎被壓得成了一塊石板,輕風拂過,很少有黃塵飛揚。令人感到格外寬暢。

  這時正是早晨,距離趕程的時刻還有一段,所以道路上行人並不太擁擠。已是秋風起時,樹枝似乎失去了夏日挺伸的活力,搖搖擺擺隨著清風搖動,天空之中淡淡一層薄雲,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這裡是黃河流城一帶,地段接近北方,秋風才起,天候已有些涼爽,清晨時分更帶有冷峭寒意,官道盡頭緩緩走來兩個人影,一老一少,那年紀大的一襲灰衣,面如重棗,氣度威猛,身旁的一個少年,年約二七八,生得濃眉方臉,英武豪邁之氣形之於面,奇怪的是他左邊衣袖空空蕩蕩,斜別在腰帶之中。

  兩人一路而行,雖是在清晨時間,已可覺得兩人風塵僕。僕,分明是趕了不少路程。

  那居左首的少年籲了一口氣,側過頭來問那老者道:「錢老前輩,看來咱們今日上午是非得找尋一個地方休息一會了。」

  那「錢老前輩」籲了一聲,點頭說道:「不遠之前便有一處鎮集,咱們過去找一家客棧好好休息休息吧!」

  這兩人一老一少,正是名震天下的錢百鋒以及當今丐幫幫主白鐵軍。

  他們兩人懷了周公明致瓦喇太子的密函,一路向北行來,準備到瓦喇國當面折開以知秘密。他們兩人一路行來,都是心急如焚,總想若能早一日趕到瓦喇,便能早一日得到這巨大的秘密。是以兩人不到萬不得已,真可說是日餐夜露,不停趕行,這一日來到此處,兩人卻感到疲憊不堪,加之衣衫等物均骯髒必須洗換,是以白鐵軍提議休息一程,錢百鋒也立刻答應下來。

  且說兩人延著黃土官道而行,這時因為官道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而人的足步不願放得太快,只是保持不疾不徐,走了約有大半個時辰。這時日已高升,路上行人如織,車馬喧囂不絕,好不熱鬧,只因這官道為南北交通之孔,到了這種趕路起程的時刻,行行色色的人自然都上路而走。

  白鐵軍對錢百鋒笑了一笑說道:「這樣反倒不錯,到咱們找到鎮集時,客棧中恐怕大多數都是空的了。」

  錢百鋒點了點頭道:「若是老夫記得不錯,大約還有一頓飯的功夫,便有一個小鎮集,然後官道便兩分,向西便是走向少林寺的道路……」

  白鐵軍點了點頭道:「這條路晚輩似也曾走過,咱們今日上午歇息一會,下午便可趕到省界!」

  果然走了一陣,那鎮集已然在望,兩人連袂步入鎮中,找了一家規模較大的酒樓,先叫了幾樣菜準備飽餐一頓,那店夥一見兩人模樣,便知是趕了夜路而來,忙去張羅一切去了。

  兩人占了一個席位,對面而坐,各人心中均是心事重重,相視有如無睹,那是陷入沉思之狀,錢百鋒忍不住又叫了二斤酒,一大清早空著肚子便喝起問酒來。

  白鐵軍生性豪邁,一見烈酒到了,登時精神奕奕,一口氣連幹三小茶盅,然後長長歎了一口氣!

  這時廳內只有他們兩人,是以兩人形態也不必拘束,錢百鋒微微低喟一聲,然後說道:「白老弟,你有何打算麼?」

  他這句話問得好似不著邊際,但白鐵軍卻完全瞭解他的意思,籲了一口氣道:「晚輩時時在心的,一共有幾件事!」

  錢百鋒道:「是哪幾件?」

  白鐵軍又喝了一口酒,緩緩說道:「第一件,是有關那羅漢石之事?」

  錢百鋒嗯了一聲,白鐵軍繼續道:「那羅漢石一共發現了三塊,一塊在少林寺中,卻被……卻被一僧人抱石自沉,另一塊在武當山發現,還有一塊也被晚輩與左冰所親見,那三塊石,分別刻著『關』,『周公明玄』,以及「大明正統十一年』,不知究竟是何意義,不過既然與那周公明牽上關聯……」

  他說到這時,心中忽然一陣跳動,只覺一個古怪的感覺浮上心頭,忽然又想起那幾月之前一連好幾個夜晚所作的怪夢,夢見那紫袍的老人,混身是血,指著足下的破牆殘垣,他想到這裡,無端端打了一個寒噤,一時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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