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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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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此,心中竟是同仇敵汽,關心起淩姑娘的安危來,當下忍耐不住,推開廳門,走過甬道,一運氣縱上船艙,忽覺眼前一花,蹌踉跌出幾步這才站穩。 只見船舨上如臨大敵,燈火輝煌,兵器出鞘,在船前船尾,兩舷之處,蹲著四門巨炮,其中一門猶自輕煙嫋嫋,硫硝之味整個甲艦上都是極濃。 左冰只見淩姑娘背著他遠遠站在船首,手持一具號形傳聲筒,嘰嘰呱呱說著,左冰卻是一句話也不懂,心中老大納悶。 左冰舉目一看,自己立身這條大船四周,圍滿了許多堅固長形快艇,都是火炬照明,那快艇圈外,卻是幢帆連接,黑夜中只見海上點點火光,也看不清到底還有多少條大船。 那淩姑娘又說了一陣,忽然手一揮,一片白色巨幟,緩緩自主桅升起,疾風中拍拍作響,那幟上繡著一個宮裝美女,繡工生動,加上那圖形美女極是豔麗,真令人有栩栩若生之感,最叫人不解的,且是那美女手中卻捧看一具白骨骷髏頭,大大破壞了這圖面之美好。那旗幟一升起,四周船隻上眾人一陣歡叫,高聲喝道:「鬼川,鬼川。」 那淩姑娘一揚手,眾船紛紛升起船幟,起錨而航,淩姑娘緩緩轉過身來,只見左冰迎風而立,她心中一急,再也顧不得指揮,也顧不得從目睽睽,快步奔了過來,口中抱怨道:「甲舨上風這麼大,你新病初愈,快下去啦!」 左冰見局勢已解,也覺身手虛北有點支持不住,當下依言下甲舨而走,那淩姑娘說了兩句,也緊跟而去,船上眾人不由相視一笑。 左冰才進大廳,淩姑娘卻已趕到,她開口便道:「你怎麼不愛惜身子?此刻海風凜冽,寒徹透骨,你內功雖好,但新病之後尚未復原,寒氣透入內臟,可是好受的麼?」 她又嬌又嗔地數說左冰一大頓,左冰不但不曾覺得她囉嗦,反倒希望她再多說幾句,心中更感舒暢。 左冰面帶慚色,傾耳聽她數說,半晌才道:「我……我是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了,這才上去看看,卻想不到自己不中用,弱不經風,倒教姑娘擔心了。」 淩姑娘一聽,忽然花容一變,癡癡瞧著左冰,眼中淚光閃閃,左冰心中一驚,估摸自己話中之言,實在想不到有何傷了這姑娘之心。 過了半晌,淩姑娘低聲道:「左公子,您真的關心我麼?」 左冰點頭不語,淩姑娘破涕嫣然笑道:「左公子,多謝您啦!」 左冰道:「淩姑娘,你為什麼又要哭了?」 淩姑娘笑靨如花,那頭上一頭柔絲顫動不已,過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您……您……真是一個大……大傻子。」 左冰一怔,淩姑娘見他臉上白皙毫無血色,但俊雅之貌卻是依然,知是大毒已去之徵候,當下不禁愈看愈愛,湊近身來,輕輕在左冰頰上親了一下,反身飛出了廳門。 左冰心中大震,他還未曾多想,口中脫口道:「姑娘且慢。」 淩姑娘回頭嬌媚一笑道:「我知道您此時心中疑雲重重,我上去招呼他們安排善後之事,馬上便來陪您。「 他輕巧的步子愈走愈遠,左冰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被親過的臉頰,只覺一股非蘭非麝幽香獨留頰邊,心中真如四周大海一般,波濤起伏不止。 他並非從未和少年女子相處過,但從前和小梅只是數面之緣,彼此覺得可親而已,那和巧妹同行,心中存著憐憫之心,而且處處提防自己,怕一時血氣衝動,作下貽羞天下的事情來。此刻那淩姑娘可說是處處善解人意,而且毫不裝著矜持。對自己一片傾心,噓寒問暖,左冰初嘗情味,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慚,只是昏亂一片,那前因後果全都想不到了。 左冰呆呆出了一會神,他定了定心,暗忖道:「巧妹為我如此,我難道如此無義,但她乃是崆峒派弟子的愛妻,我若為她廝守,豈不敗壞她玉潔冰清之節操,淩姑娘對我這等好法,我難道能夠無動於衷?但她仍是遊戲人間,她……她……所曆男子多人,難保對我不是遊戲一番。」 想到此時,左冰心中不由隱然發痛,更覺淩姑娘舉止輕浮,分明是玩弄自己,想到極處,不禁咬牙初齒,痛恨不已,那平日瀟灑無羈的風格早就蕩然無存。 忽然一個柔賦的聲音在耳後輕聲道:「喲,你發好大的脾氣,為什麼?」 左冰一驚,長歎一口氣,心中漸漸平靜下來,他臉上神色一瞬之間連變數次,待他回頭來,已是平平若往,淡然地道:「姑娘這快便回來了。」 淩姑娘滿心愉悅,一腔熱情,根本未曾注意左冰臉色變化,她興沖沖地道:「左公子,您心中一定奇怪我剛才嘰嘰咕咕說的是些什麼?」 左冰點頭道:「我行走江湖,確是未曾聽過如此方言,不知姑娘原籍何方。」 那淩姑娘笑道:「這那裡中華語言,嘰嘰呱呱怎能比得上大國言語,這是東瀛倭國的言語。」 左冰心中一奇,淩姑娘道:「你知道适才是怎麼回事?」 左冰搖頭,淩姑娘又道:「剛才是一大隊倭國運餉銀之船舶,咱們船上孩兒們要想搶些花用,我本來也知這些銀子都是倭國軍閥搶來不義之財,劫之不傷天理,但搶劫之上,難免傷人,我不願意剛和你認識,便讓您說我兇暴殺人越貨,這才下令放過船隊。」 左冰道:「他們那麼多條船,你一條船再厲害卻也單拳難敵四手,化干戈為玉帛原是上策。」 淩姑娘嗔道:「您是陸上英雄,海上之事知道什麼,就憑那四門鐵將軍,這些船隊再多,也只有棄甲投降,你以為那十幾支快艇濟事麼?不消數十炮,可使全軍覆沒。」 左冰道:「是紅衣大炮麼?」 淩姑娘道:「正是,不過這紅衣大炮是子母連環,一次裝填彈藥,可以連發六次。」 左冰道:「相傳該炮來自夷人,製作極是複雜,威力至為驚人,如果同時連發六彈,血肉之軀如何能擋,別說在海上舟揖飄揚,便是傳城堅垣厚,也是難以抵禦。」 淩姑娘道:「那些船上人本來還不敢輕信我大發慈悲,以為我詐計突起攻擊,所以一直不肯走,後來我今水手掛起『鬼川先生』旗幟,這才歡躍而去。」 左冰道:「鬼川先生是誰?」 淩姑娘沉吟道:「便是與您金針過穴,替你拔淨體內毒素之人。」 左冰驚訝道:「原來便是令尊,請姑娘引見。」 淩姑娘抿嘴笑道:「那要看您造化,我爹爹多年來身心憂憂,脾氣孤僻,見不見您,我可沒有一個準兒。」 左冰道:「『金針過穴』,施術之人最傷元氣,令尊對我如此厚待,我豈能不拜?」 淩姑娘道:「他老人家對您著實不差,他精通相人之術,說不定看准您將來大有出息,先示恩打個底子,哈哈!」 左冰道:「這次令尊准看走了眼,小人窮途末路,一介寒士,怎會飛黃騰達?倒是小人生平最是傾幕天下奇人異行,令尊便是不見,小人也要硬著頭皮去見。」 淩姑娘嗔道:「不准你這麼沒出息。」 左冰聳聳肩不語,淩姑娘又道:「你見我父親時,說話可得小心點,他本事大得很,一動怒可吃不消啦!」 左冰笑笑道:「省得,省得!」 淩姑娘道:「您身子還弱,不能到上面去瞧瞧海上夜景,一定悶得發慌,我陪您玩幾樣小玩意兒,打發時間如何?」 左冰不置可否,淩姑娘起身從一個櫃中取出一盤圍棋子來,對左冰道:「圍棋發源于中華,歷代高手群起。縱橫十九道、方寸之間,最能見人悟性,你聰明無比,表現一點才華吧!」 左冰自幼在落英塔中,無聊之間便和錢伯伯圍奕,棋力之高,已到少見大國手之譜,當下見棋心喜,坐正身子,放好棋盤,便是廝殺。 淩姑娘道:「不過有句話在前面,您病後神疏,我雖勝之不武,您如苦費神思,我心裡最不願意,咱們只是消遣,輸也當贏,贏也是輸,總而言之,時間被打發去了便成。」 左冰聽她說得似是而非,心中一怔,忽然想道:「輸也當贏,贏也是輸,難得這女子氣度如此豁達,她這是在點醒我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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