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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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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雲龍想了想道:「家父只因俗務久未能來拜望大師,他要小子來向大師請安以求教誨。」 大玄禪師笑道:「孫施主豪氣干雲,老僧心服不已,小施主聰明無比,他日成就正自不可限量!積善之家,可喜可賀!」 孫雲龍心中一片矛盾,自己也不知和大玄禪師談了些什麼,眼看日已當天,小沙彌送上素面,孫雲龍才吃了一口,忽然廟外一陣叩門之聲,一個急促的聲音道:「公子大喜!高中第五名進土!」 那大玄禪師抬頭微微一笑道:「小施主真好涵養,老僧服了!」 孫雲龍忽道:「大師上次說『無心無靈,佛亦不真』,但若有心有靈,則又如何?」 大玄禪師緩緩地道:「小施主熱心人也,何必言佛?」 孫雲龍又道:「大師教我!」 大玄禪師正色道:「天心佛心,施主前程無量,造福民生,便是萬家生佛,何用老僧之喋喋?」 孫雲龍抬頭只見大玄禪師長眉下垂,雙目合閉,真是寶相莊嚴,當下便道:「多謝大師指點,小子這便告退。」 大玄禪師道:「小施主好自為之!」 孫雲龍向大玄深深一揖,隨著家人下山而去,尚未走到家門,便聞爆竹之聲不絕於耳,金陵鏢局擠滿人群,好不熱鬧。 孫雲龍心中暗想:「如非娘病倒床上,我此刻只怕是在北京,正是高堂酒香,應酬不暇之時,人生際遇,真是不可預料。 那道賀之人,遠遠瞧著這新科進士,再也忍不住個個都上前來道賀觀看,贊口不絕。 孫斌站在門院內,望著自己這俊雅不群兒子,心中真是彌著愛憐得意之情,待兒子走近身邊,他用力握住雲龍雙手,笑容滿臉地道:「新科進士半月後皇上在京召宴,咱們過兩天便要啟程,雲兒,『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哈哈!你也該娶一房媳婦兒啦!」 孫雲龍臉一紅道:「爹爹!您真是歡喜得糊塗了,這麼多客人也不去招呼一下,孩兒瞧瞧娘去!」 孫斌哈哈大笑,人群中走出一個三十多歲中年漢子,手執一卷布絹,笑著對孫雲龍道:「恭喜雲侄高中,沈叔叔老粗一個,也沒有什麼東西好送,送卷草書,聽說是前人墨寶,送給老弟倒是恰當。」 這中年漢子正是孫斌手下最得力助手,大力神沈平彥,孫雲龍伸手按過,一抖開來隻瞧了一眼,當下大吃一驚,忙道:「沈叔叔這是米蒂草書『歸去來兮』,已成千古絕跡,真是無價之寶,侄兒萬萬不敢拜受。」 沈平彥哈哈笑道:「自來名馬寶劍歸贈英雄,才能相得益彰,這卷草書,賢侄能欣賞其中之妙,那才顯出其中寶貴,叔叔連認都不認得幾個字,如果附會風雅,豈不笑掉人大牙?」 孫雲龍猶自推辭,孫斌笑道:「雲兒,你沈叔叔平生說一不二,你便拜謝受了吧!」孫雲龍這才受了,眾人紛紛讚美不已,正在此時,忽然前門門口一陣呼喝道:「巡撫大人到!巡撫大人到!」 孫斌大吃一驚,看看眾人都是面面相觀,沈平彥連連摧促道:「大哥,快快迎出去!」 孫斌一怔,整整衣冠,大步走向大門,才一出門,只見門前一頂八人大轎,停了下來,轎簾一掀,走出一個五旬左右清臒老者,孫斌上前拜倒,那老者親扶起孫斌,和聲道:「久聞金陵鏢局東主為人義薄雲天,有孟嘗君之風,今日一見果是不凡,令郎高中金榜,殿前點中狀元也未可知,實是境內之光,下官先向兄台祝駕。」 孫斌忙道:「大人這稱呼小民萬萬提當不起,賤舍不敢留大人貴賀,恭請大人回府,小民這便率犬子前來拜候。」 那巡撫大人一搓手道:「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孫兄何必太謙,下官見見世兄如何?」 孫斌正要答話,孫雲龍已大步走出拜倒地上,巡撫大人連忙撫起,口中道:「世兄不必多禮,真是年少英俊,年少英俊,事不宜遲,明兒一早便請日夜兼程趕赴京城,以世兄文才品貌,大魁天下也不難耳。」 孫雲龍連聲稱謝,這時那些看熱鬧的人群都因巡撫大人到來,不敢站在門口,紛紛散開,遠遠在看這金陵中破天荒之事,一個朝廷大員,親自江湖草野之民家中。 那巡撫大人揮揮手上轎而去,孫雲龍大步走入內室,只見母親打扮整整齊齊,跪在床上拜祖,她招手對雲龍道:「雲兒,快快來拜祖宗保佑!」 娘兒兩人拜完祖宗,又說又笑,那孫夫人大喜之下,病自好了幾分,這時金陵鏢局道賀之人絡繹不絕,孫斌人緣本就極佳,這大喜之事,人人自是錦上添花,那三教九流,無不齊至,整個下午,孫斌父子便在迎送中度過,那做父親的滿面春風,看起來比兒子還高興幾分。 孫斌雖是名滿江南江北的鏢局主人,但江湖上人尤其是鏢局中人,在官家目光中都是賤人,這江蘇巡撫以二品之尊駕臨孫家,那真是大大光耀門楣之事,孫斌雖是豪邁好漢,卻也想不到會獲此殊榮,只一下午時光,金陵真是無人不知,人人競相樂道,傳為美談。 是夜孫斌大開宴席款待各路好漢朋友,孫斌父子坐在一桌上,那蘭芳姑娘因是自鐵軍隆重託付,是以孫斌將她排在首席。 孫雲龍酬應各桌,他酒量不佳,雖是淺嘗,但畢竟喝了好幾杯酒,更顯得唇若丹朱,俊逸非常,人人都不由暗暗自喝了個彩。 孫雲龍只覺頭腦微熏,但膽子頓時壯了不少,他凝目注視那蘭芳姑娘,卻見她連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再回頭瞧瞧侍候在旁的小萍,只見她面色灰敗,孫雲龍心中一陣刺痛,酒氣上湧,有點支援不住了。 他心中只覺一片空白,那歡樂之情一點也沒有了,他瞧著人人都以美羨的目光望著自己,心中更是茫然不解,連為什麼要去考試也覺得多此一舉了,孫斌只道兒子喝多了酒,便代兒子幹了多杯,眾人酒過數巡,鬧到三更半夜,盡歡而散。 孫雲龍悄悄溜出大廳,走到他邊假山石洞,只見小萍早就等在那裡,孫雲龍眼光一望小萍,連話也沒問一便道:「蘭姑娘不肯收我玉釵!」 小萍默然點頭,孫雲龍忽然怒聲道:「一定是你講我的壞話了,是不是?」 小萍只見公子滿臉脹紅,額上青筋暴出,口中酒氣熏人。便像變了個人似的,她心中大怕,雖是委曲冤枉萬分,但卻說不出別的話來。 孫雲龍道:「小萍,你不願我和蘭姑娘好麼?你的心思到底是什麼,你當我不知道麼!」 小萍見他愈逼愈近,她何曾想到溫和天性的公子,會露出這粗暴的一面,一時之間,真是又驚又怕,半晌才想出一句話來,哭聲道:「公子醉了,我扶你休息去!」 孫雲龍被她一哭,頭腦清醒了幾分,長歎一口氣對小萍道:「你把王釵還給我!」 小萍伸手從懷中取出玉釵,孫雲龍賞玩一陣,驀然一揚手投入池中,頭也不回,逕自走回房中。 這時酒席已散,剛才一陣熱鬧已消,孫雲龍只覺曲終人散,心中也不知是什麼味兒,他癡知的坐在書桌之前,推開前窗,讓那明月悄悄進來。 好半天他才能想:「那姓白的到底是什麼人?能得蘭姑娘如此傾心,孫雲龍啊孫雲龍!你自命學富五車,諸子百家都所涉獵,可是在人家的眼怕不值一顧,連親切的瞧一眼也自不肯,你……你還有臉和這姑娘住在一塊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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