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俠骨關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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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女聲柔聲道:「大哥,你天天跑來跑去,人跑得又黑又瘦,我看了心裡好難過。」 那男聲道:「巧妹你別胡思亂想,只要治好你的病,就是再辛苦又算得了什麼?」 「巧妹」低聲道:「大哥,你為了求藥,得罪了很多高手,連……武武……武當道士也傷了……」 「哈哈!武當派又怎樣?只要咱們夫妻相守在一塊,別人又能把我們怎樣?」 這客舍原本甚是低級,兩室之間隔著一層薄板,說話之聲稍大,隔壁便聽得清清楚楚,那男子豪氣十足,說起話來,旁若無人。 「巧妹」幽幽地道:「大哥,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那男子道:「什麼?」 「巧妹」停了半晌道:「萬一……萬一……我不幸,你……你……幹萬要過下去。」 那男子怒道:「你再胡說,我可要生氣了。」 「巧妹」斷斷續續地道:「我一閉上眼,便看見媽媽,大哥……大哥……你要……要……答應……答應我。」 她說到後來,已是泣不成聲,那男子滿腔豪氣,被她這麼一哭,真是化為煙霧了。 「巧妹」又道:「大哥,我命薄連累了你,使你……成為……成為……眾矢之的,我實在……實在……早該……死去的!」 忽然「啪」的一聲,那男子重重擊了自己頭一下,「巧妹」一嚇,突然神色大變,笑語溫柔,不再講死說別。 那男子道:「這才是好姑娘,聽話的姑娘。」 巧妹心中想:「如果尋不到靈藥,我和大哥只有幾天相聚了,我要使他好好快樂。」當下道:「大哥,你還記得咱們結婚那天麼?」 那男子道:「怎麼不記得?咱們兩人既然都是被人不齒,我們又何必理會他人?我們買了上好的紹興酒,帶了食盒,到我們初次相識的山上去吃自己的喜酒。」 巧妹懷急地道:「那裡真的靜極了,靜極了,月亮便好象在我們頭上一樣,清風和流水是我們的客人,大哥,我真願是兩個人在一起,就象那天一樣。」 她歷歷在目的敘說著,就如眼前一般,那男子插口道:「什麼?咱們還有一個人。」 巧妹道:「是啊,紀大哥提了兩隻雞,三斤肉施展上乘輕功趕來陪我們喝酒,咱們喝一陣喝一陣,笑一陣,哭一陣,後來大家都醉了,三個人擠在山洞中呼呼睡去。」 那男子道:「巧妹,你真好記性!」 巧妹道:「大哥,我知你在一起的時光,每時每刻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大哥,我一件件講給你聽好嗎?」 那男子道:「巧妹,你累了,休息一會才講。」 巧妹急喘地道:「我要講,我要講,大哥你聽喲!」 那男子柔聲道:「等你病好了再講,我愛聽得很。」 兩人旁若無人地談著話,錢冰在隔壁聽得呆了,那巧妹又道:「大哥,我十多天沒給你梳頭了,看你亂成這個樣子,你早晚奔走,要多穿衣多吃點的東西。」 她煩煩絮絮地囑咐著,那男子愈聽愈是難過,這光景真像是生離死別,這年輕的妻子,怎麼今夜突然會如此?難道天數如此,自己奪藥會失敗麼? 巧妹說著說著,疲倦得睡著了,那男子悄悄吹熄了油燈,推開窗戶,一躍而出。 錢冰倒在床上思潮起伏,心想如果那作丈夫的求藥不到,他這年青妻子不幸死去,那真是人間一大慘事。 睡在四更左右,忽然人聲嘩喧,兵刃之聲從遠而近,錢冰心中一驚,起身推門,只見牆外跳進一人,全身浴血,整個夜行衣全部染濕,手持長劍,步伐蹣跚往店屋中沖來,錢冰和他照了一個面,兩人都吃了一驚,原來那夜行人正是上次在巨木山莊南湖畔和錢冰見了一面的少年,兩人相貌幾乎完全一樣。 錢冰心內雪亮,他知此人定是卓大江的叛徒。那浴血少年不暇多留,快步走到房內,擊開窗子,飛身入內,抬起他年青的妻子,往外便走。 那浴血少年才一跳出圍牆,「啪」的一聲掉下一物,他急於在逃走並未留意,錢冰上前拾起,正要追上前去交還,正在此時,突然牆上跳下五六條大漢,高高矮矮全有,手握兵器圍了上來。 錢冰在暗處原可不露面,但他頭腦中忽然掠過一個想法,心中忖道:「我何不助助這對苦命的夫婦?」 當下靈機一動,掠身走出,一縱之下,竟躍過眾人往反方向跑去,和眾人照了個面,黑暗中,眾人只看清他的面孔,也來不及想到他怎麼全身完整毫無傷痕,一聲吆喝,又紛紛轉身追去。 ▼第八章 是福?是禍? 且說錢冰奔了一陣,他不快不慢的跑著,和後面那幾個漢子保持一段距離,那幾個漢子也是江湖上大有名氣人物,萬萬想不到群起追捕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卻是愈追愈遠,跑了十幾裡,連影子也看不見了。 錢冰將眾人引遠,他繞道回到客舍,已是黎明時分,悄悄牽起瘦馬,往東而行,才走了數步,忽然想到那點蒼叛徒失落之物,從懷中取出來,原來是一個製作得極為精緻小木盒,他打開一瞧,只見盒內用綠絨襯裡,裝璜得十分漂亮,當中嵌放著一枚小巧玉瓶。 錢冰好奇地將玉瓶拿在手中玩著,才一開塞,只覺清香撲鼻,吸在胸中,精神大振受用無比,他連忙將瓶塞蓋住,心中想道:「這多半便是那點蒼叛徒弄來的靈藥了,他逃避敵人,慌亂之中遺失,此刻如果發覺靈藥不見,不知多麼焦急懊喪。」 錢冰手持玉瓶,不知如何是好,他一向灑脫,但想到此刻那對夫婦的狼狽境況,不禁心中也大為焦急起來,天南地北,自己哪裡去尋找他兩人?當今之計,只有在此小客舍中等少年回來尋找。 他盤算既定,又牽馬回到客舍,整個早上和下午真是望穿秋水,卻不見人歸來,他腦中時時憧憬一對少年情侶,雙雙相擁倒斃在荒野之中,鮮血灑在草上,草都染紅了,不由心中焦燥非常,沉不住氣起來。 忽然客舍外人聲喧雜,有人高聲談笑,錢冰出去看看什麼事,只見四五個壯漢,護送一輛馬車,前往投宿而來。 那馬車上飄著一枝錦旗,上面繡了兩把劍子,中間「雙義」兩個草體字,錢冰無聊地想:「這鏢局取名雙義,一定是兩個人合夥開的,說不定是對兄弟也未可知。」 那為首鏢師是個中年白臉漢子,眾人進了客舍,將馬車安置好,便叫菜叫酒,烯哩呼嚕吃了起來。錢冰心中一千個想走到前路上去尋找那對少年夫妻,但總是存著因循心理,希望最後一刹能出現那兩人。 眼看日頭又已西墜,錢冰心中大為懊悔忖道:「現在便是能找到那兩人,只怕已來不及了,唉,我老早便應該東闖西蕩尋找,找不到也算了卻心願,勝似在此枯等。」 眾鏢師酒醉飯飽,放聲談論江湖上事情,那白臉漢子邊剔著牙邊道:「鷹揚鏢局連貢物都吃人單騎搶走了,看看大方劍客怎麼還能在江湖上混。」 另一個鏢師道:「就是雁蕩三劍的老麼,聽說也替他師哥大方劍客出馬壓陣,不但如此,還吃那點子刺了數劍,雁蕩派面子往那裡擱?」 那白臉漢子道:「這次鷹揚鏢局,為了押送陝西巡撫余大人貢品千年靈芝,可以說是傾囊皆出,四個鏢頭都千里走單鏢,晝行夜伏,故布疑陣,其實真正貢品在大方劍客身上,他四周又有五六個一等一的鏢師保護,真可說是佈置得嚴密無疑,但那點子也真厲害,不但和第一路走單鏢的鏢點對上了,而且都出手傷了人。」 錢冰忖道:「那少年為救愛妻,到處樹敵。不知怎的會和武當弟子結梁子,連天玄道長也驚動了。」 其中一個鏢師道:「今早江湖上傳出消息,點子昨天半夜單身和大方劍客幹上了,不但打敗大方劍客,而且搶走千年靈芝液,後來雁蕩三劍單大爺,左二爺都到了,這才打了那點子一記沉拳,但畢竟吃那點子逃跑了。」 白麵鏢師道:「卓大先生調理出來的弟子還會差得了麼?那點子出身名門正派,卻偏偏做出這種事來,真是武林之不幸。」 另一個鏢師道:「單大爺何等威名,點子吃他一記沉拳,只怕難以活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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