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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葉梵點了點頭,默然跨開步伐,王竹公忽然想起來,在懷中摸出一小瓶藥粉交給葉老先生道:「這是白骨生肌散。」

  丐幫的白骨生肌散是武林中有名的靈藥,葉老先生感激地接過來敷在左肩,如注的血漬立刻止住了。

  葉老先生道:「老朽也許是孤陋寡聞,這許多年來江湖上能夠使王三俠喪失功力的人好像還沒有……」王竹公淡然一笑道:「這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葉老先生見他欲言又止,立刻知趣地岔開道:「老朽的身份想來王三俠知之甚詳,華山一門十四年前內部分歧的事,當時在江湖之中也曾轟動一時,這一段恩怨一直到今日仍未能完全了結。唉,這十多年來老朽日夜研鑽那夏候康劍法中的破綻,今日終能突出奇式將之擊倒,卻不料那青龍鄧森橫手插入,這段恩仇不知又要等到那年才能徹底解決!」

  王竹公點點頭道:「葉兄神劍驚人,能在二十招內卸下當今華山掌門一條手臂,這件事傳出去包管驚人。」

  葉老先生歎了口氣道:「那青龍鄧森功力委實不弱,老朽方才接了兩掌,那內力造詣實不多見,已是一流人物。」

  王竹公道:「十年前鄧森默默無名,有一次在點蒼山下他和小弟有過一次衝突,那時小弟正是全盛時期,但內力並不勝他多少,全仗經驗及招式奇變才擊敗他,這十年來他功力一定又大有進展,確是不可輕視。」

  兩人說著走著,已漸漸走回了集鎮,驀然葉老先生好像觸電似的震驚起來,脫口道:「不好!」王竹公咦了一聲道:「什麼事不對麼?葉兄?」葉老先生頓足道:「那銀劍,那銀劍被鄧森拾去了!」

  王竹公道:「不好,那鄧森為人最工心計,而且手段毒辣——」

  葉老先生連連點頭道:「老朽就是想到這一點,他若立刻持劍以令華山門人,而現在夏候康已重創難愈,華山派岌岌可危矣。」

  王竹公點了點頭,葉老先生沉吟了一會,斬鐵斷釘地道:「王三俠,你先回去吧,老朽回頭去跟他一程!」

  王竹公吃了一驚道:「你……你的臂傷……」葉老先生揮了揮左臂,道:「老朽雖已非華山之人,但師門大事卻決不能袖手旁觀,何況此事由我而起,這左臂的血已止住了,不礙事的!」

  王竹公深深明白他這種俠義的心情,搖搖頭不說什麼。

  葉老先生思索了一會,在懷中摸了一回,摸出了一截炭筆,在衣上撕了一條布襟,飛筆在布上寫了一回,然後疊好布條交給王竹公道:「王三俠,煩你將布條交給小女——」

  王竹公點點砂,欲言又止,葉老先生身形一掠,回過身向原來的地方奔去。

  王竹公暗暗歎了一口氣,大聲道:「葉兄千萬小心!」

  葉老先生半轉過身子揮了揮手,一連兩上起落,身形已消失在林中深處。

  一彎清溪優美地繞著那偏僻的小鎮,河床全是淡黃色的鵝卵石,水清可見。

  這時正是黎明初交,旭日尚在地平線下,只是一線清淡的霞光從天邊斜斜地閃躍出來,這時,靜靜的溪畔一個人影也沒有。

  葉老頭的客棧就背對著這一彎清溪,一排磚牆顯得有些古老,僅有一扇小窗,正對著小溪的彎轉處,在牆角下有一個蜷縮臥著的人,他伸了一個懶腰,看來他是在這牆角下過一整夜。

  他抬起頭來,晨光照在他的臉上,正是那個買了匹瘦馬的瀟灑少年,他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看了看自己過夜的地方,嘴角浮起一絲苦笑,他喃喃地道:「實在太窮了,只好將就些吧。」

  ▼第三章 巨木山莊

  他站了起來,看見他那匹瘦馬拴在不遠處一棵大樹下,正在舒服地大嚼青草,低頭看看身上,衣衫上沾了些塵土,便伸手把灰塵拍去。

  這時,磚牆上那一小窗忽然緩緩推開,一張雲發鬆散的少女俏臉伸了出來,她本是打算伸出頭來吸一口新鮮空氣的,但是當她一伸出頭來,迎面印人眼簾的卻是一個少年男子,她嚇了一跳,輕呼一聲「啪」的一下把窗子關上了。

  那少年也是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自己在一個少女的閨房牆角下過了一夜,他抬頭望去,只見那未關緊的窗子縫隙後面,依稀閃爍著一雙清澈嫵媚的大眼睛,想了一下,他不禁有些婉借,他仿佛看見窗縫後那雙大眼睛在眨著。

  他盯視得太大膽,於是那扇窗子終於緊緊地關閉起來,他聳聳肩,轉過身來向著匹瘦馬吹了一聲口哨,那匹瘦馬豎起耳朵向他瞥了一眼,立刻揚起前蹄歡嘶一聲。

  少年舉步向那拴馬的大樹走去,偶而爾回過頭來望望,卻見那扇窗子又打開了,窗中依然是那個少女,只是已經穿著梳理整齊了,她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又會回過頭來,再也不好縮頭關窗,只得勉強的笑了一笑,那少年卻是十分輕鬆而有禮貌地點了點頭,道:「早。」

  他整夜睡在人家閨房牆角下,居然一點也不感到難為情,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就轉首向馬兒走去。

  解開了馬轡,牽著馬兒走到清溪畔,讓馬匹喝些水,他自己也蹲下去雙手捧著清涼的溪水痛痛快快地沖了一個臉。

  那匹瘦馬一見到河水,立刻高興地往溪中間跑去,似乎也想找個深水處好好洗一洗,這瘦馬看來其貌不揚,精神卻是出奇地好,它在冷水裡泡了兩下,竟然樂得馬首亂搖,水花四濺,自覺趾高氣揚起來。

  少年微笑地望著那匹瘦馬,讓它泡了個夠,才呼哨一聲道:「喂,你也洗得夠了吧。」

  那匹瘦馬居然聽得懂似地點了點頭,自動連湯帶水的走上岸來。

  少年上前去牽著,摸了一手水,他歎口氣道:「只好等太陽出來曬乾了咱們再上路吧。」

  他就坐在溪邊的石頭上,手中拿著一枝樹枝在溪水中劃著,這時旭日已經升了上來。

  不一會,馬毛幹了,少年牽著馬匹緩緩向西走去,然而就在他將要走上官道之時,忽然一個尖尖的聲音叫道:「喂……喂……請你慢走一步……」

  那少年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只見先前那個少女正向他急急跑來,他心中又驚又疑,回頭看看,時候尚早,四面沒有一個行人,這才斷定那女孩子是在喊他,於是他停身相待。

  少女跑得近了,只見她跑得氣喘汗淋,面上卻滿是淚痕,她跑到那少年五步之外,停下身來,氣喘喘地問道:「昨天晚上,你……你有沒有看到我爹爹?」

  她停了一下,又補充道:「我爹爹就是悅賓客棧的葉老闆,你……有沒有看見他?」

  少年怔了一怔,答道:「沒有呀。是怎麼一回事?」那女孩跌腳道:「唉呀,叫我一時怎麼說得清楚……爹爹他……他不見了。」

  少年低目一掃,看見那女孩子手中還緊握著一個皮紙包,裡面全是信箋,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字,他猜不透是怎麼一回事,只見那少女忽然一扭身,又向屋子跑去。

  這時,忽然一個沉重的聲音喊道:「小梅,到我這裡來。」

  少女猛然止步,保見一個中年商賈立在客棧門前,正是那鐵匠鋪的王掌櫃。

  王掌櫃道:「小梅,你找你爹爹嗎?這是你爹爹央我帶給你的信。」

  小梅站在那裡緊張得發抖,她怯怯生地道:「帶給我信?……」

  王掌櫃點了點頭,小梅走上前去伸手接過一張布條,並不立刻打開看,卻先問道:「那……我爹爹是無恙了?」

  王掌櫃點了點頭,他轉首望見牽著馬的少年,便以目示意叫小梅走進屋內去看,那少年見他們似乎是要避著自己,便遠遠的朝著王掌櫃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便反身牽著馬上路了。

  他跨上了那匹瘦馬,一夾馬腹,那瘦馬就飛快的向前跑去,那匹瘦馬瘦骨嶙嶙,跑起來也是顛三倒四,錯非騎馬的人有相當馬術造詣,只怕十步之內就要被顛下馬來,但是速度卻快得驚人,只見黃塵揚揚,一會兒就跑出幾十丈。

  馬上的少年舉目四望。只見一走出市鎮,立刻就顯得荒涼起來,除了偶然迎面奔來幾起江湖人物外,路上絕少行人,少年縱馬奔了一程,想起清晨起來尚未進食,腹中不禁餓了起來,他把馬騎到一棵大樹下,摸出懷中存的幾個大餅,慢慢啃將起來。

  忽然,後面蹄聲響起,一匹駿馬如風趕來,那駿著奔到這棵大樹前,忽地一聲長嗚,驟然停了下來,馬上坐著一個魁梧英偉的少年,正是那姓白的少年。

  「啊——原來是你——」白衣少年拱了拱手在馬上叫道:「啊,白兄昨夜也在那市集上過夜,真是巧極了。」

  白姓少年爽朗地大笑道:「咱們相見數次,還不曾請教大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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