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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當時白眉老人打算交龍任飛歸為鐘源弟子,但一因龍任飛資質太好,鐘源怕自己不能勝任,二因當時鐘源尚遊俠江湖行功德,是以無暇教導他,如此一來白眉老人只好自己收他為關山弟子,授他初步功夫。

  但白眉老人到底年歲大了,除了武功外,他還需花絕大多數的時間在人的宗教修養上,因此在龍任飛十四歲時將鐘源招回,除了偶爾指點外,其餘一切俱交由鐘源協助龍任飛練功。

  如此一來鐘源雖名義上是龍任飛師兄,內中卻含著許多師徒的感情。從小眼看著他長大,他還摸不清龍任飛的性格和念頭嗎?當噶麗絲出現的第一刻起,他即發現小師弟有了特殊反應,這種反應在他來說是看得太多了,而且噶麗絲的姿色、風度,無一不堪稱絕世,何況她尚是全真教中,第一劍術大家、玄靜子的弟子。郎愛女貌,女貪郎財,這是不變的定律,因此鐘源將他小師弟誇得高高的,籍以希望能打動噶麗絲的芳心——但這一切都是陡然的,噶麗絲的心早已為人佔有,這是她自己明白,也是師姐們明白。

  宋昆蘭,楊池萍何嘗又看不清現眼前的情勢,但他是有為而來,又怎徒手而去,宋昆蘭待鐘源說完話,禮貌的贊了幾聲,隨即問道:「白眉師祖尚健在人世嗎?」

  鐘源見提到自己師首立刻肅容道:「敝師父尚健在世上,謝宋師妹的關心。」

  宋昆蘭見自己憑空高了一輩,覺得有些不妥,連忙說道:「鐘前輩快別如此說,咱們晚輩怎敢如此稱呼?」

  鐘源哈哈一笑,不待對方說完,接口道:「別這麼拘束,咱們各交各的,還是彼此平輩論交吧!」

  他說這話和這主意當然是有用意的,要知古時,尤其武林對輩份之劃定是十分注重,一經走後終生難改,鐘源為了小師弟著想,當然好不惜降低身份了。

  楊池萍三人聰明透頂,如何不明了他的用意,既要如此,他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鐘師傅!」既然不便稱與其為師兄或師伯,宋昆蘭只好如此稱呼道:「據傳白眉師叔與敝教的『靈木真人』為知己之交,不知鐘師父可知敝教靈木真人落腳之處?」

  「靈木真人曾經看過,只是他遊蹤無定,我也有多年末再見他,師妹等是為著尋他嗎?」

  宋昆蘭,楊池萍一齊點首,鐘源隨著道:「或許恩師知曉,容我回山后問訊一聲再轉告諸位吧!」

  這時湖面一陣喧嘩,遠遠一倏快艇逢直駛過來,艇上燈火通明,清清楚楚立著十數個勁裝大漢,當中是一位少年英雄——老遠老遠就聽得一聲呼叫:「鐘兄請待一會兒,小弟石濟禹來也!」

  鐘源聞言面上一陣迷惑,這石濟禹他可從未聽說過,倒是宋昆蘭知道此石濟呂正是翻陽王萬裕青之獨子呢這小艇來得迅速,尚距岸二丈餘,當中之少年一個躍身縱上沙灘,這身手還不算太弱,但在鐘源和龍任飛的眼中,可顯得太蹩腳了。

  看這少年「咚!咚!」地上得樓來,打眼往此一看,登時像多年老友般熟絡,朝笑閻羅當胞一揖道:「午間聽孩子兒們稱鐘兄重臨江湖,小弟得知,立時率眾遍訪湖口未獲,那知吾兄竟在此享清福。」說完一眼瞥見噶麗絲,臉上也是一陣驚豔。

  龍任飛看著大不是味道,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鐘源仍是一派笑哈哈,雖然心中有些不滿這青年的囂張的態度,表面上可絲毫看不出,也抱拳回禮道:「恕老夫眼拙不知尊人高姓大名!」

  石濟禹臉色一變,在那陽湖盡屬他老子石裕育的天下,誰都不知道翻陽蚊石濟禹之名,想不到折節下交對方居然把自己看成個無名小卒,真令他氣憤異常。

  石濟禹雖是臉上變了顏色,但鐘源「笑閻羅」的名頭太大了,他可不敢任意翻臉,只好將父親名頭搬出來,說道:「家父部陽王,鐘兄總有個耳聞吧,此番聽說鐘兄重現江湖,特命小弟抽空前來拜見呢!」

  這左一聲鐘兄,右一聲小弟,聽得鐘源滿腔不是味兒,口中仍哈哈笑道:「啊!石老兒的兒子竟這般大了,你的老子還好嗎?」

  鐘源這句話就是要提醒石濟禹,長幼有分,先後有序,誰知石濟禹仍是驕狂任性,囂張地說:「家父命小弟務必清鐘兄去咱們莊裡一趟,多少給我們水龍幫一些顏面!這幾位是鐘兄貴友吧!也請一併去如何?」說完竟色溜溜地盯了噶麗絲數眼。

  龍任飛再也忍不住了,突地從椅中跳了起來,怒喝道:「那裡來的野小子,這麼目無尊長,速速回去少在此徒費口舌之勞!」

  石濟禹一怔,詫異地瞪了龍任飛一眼,在他尚未想清龍任飛會是誰,不肯忍讓的習性已使他暴喝起來。

  「這位是誰?咱來看的是鐘大哥,可不是你這小子,你凶個什麼勁,以為咱石濟禹是好惹的嗎?」

  龍任飛面容煞白地一笑,從未與人真動過手的他,今天有一股狠鬥的衝動,但多年的定心薰陶仍能使他隱忍不發,冷聲道:「快滾吧!就算你三步一跪五步一叩,你鐘祖宗也不會去你的什麼水龍幫,滾!滾!」

  石濟禹簡直不知方氣從何起,也回聲怒駡道:「那裡來的不是娘生的野小子,居然敢在此處撒野,你當我鄱陽蛟不敢教訓你是嗎?」

  龍任飛再也忍不住,雙手一錯就要動手了,誰知一聲暴喝,道:「慢來!慢來!」

  眾人連忙掉頭一看,誰知竟是被撇在一旁者久的鹿加,看他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說道:「小師弟,這事交我來辦?喂!小子,你那裡來的?」

  石濟禹看對方人多勢眾,心中不禁有些怯意,足下向後一連退了三步,口中仍堅硬地道:「你家少爺翻陽湖裡來的,你是誰?」

  鹿加跟著來昆蘭等走了一月餘,路上噶麗絲將他管得緊緊的,一點也不許他惹事生非,一身無窮的精力早無處發洩,眼看石濟禹自己送上門來,不是正活該如此。

  也算石濟禹倒楣倒到家,只看鹿加一步步向地行走,口中粗野的笑道著:「小子聽著了!你家大個子鹿加,可要你再回到翻陽湖去!」

  此話一出不但石濟禹驚得失聲大叫,轉頭就跑,連鐘源和龍任飛都震得站了起來。鹿加那能容石濟禹從手底下逃走,巨靈大拿一伸,一把即將石濟禹背心抓住……石濟禹尖叫一聲,雙足往後猛踢,鹿加狂笑著,右手一放,左手一抄竟將石濟昌雙足握在手中……跟著兩手往足踝一握,使勁將石濟禹軀體在頭頂一掄,然後脫手讓他從視窗飛出……此去距湖畔足足有二十丈,只聞一聲尖銳的呼喊,跟著「撲通!」一聲,石濟昌已頭下足上垂直栽進水中。

  尚幸石濟昌水中功夫甚佳,並且立刻就有眾部下去救他,不一會他已氣喘喘地浮出水面,朝著鐘源等坐處,破口大駡道:「好!咱們這筆記定了,當心點,以後別怪老子心狠手辣!」說完即被幫從拉上船,速速操獎而去。

  龍任飛不屑地冷嗤一聲,這時鐘源早已與鹿加談了起來。

  原來當初宋昆蘭介紹時,並未將鹿加姓名說出,因此鐘源與龍任飛尚以為鹿加僅是宋昆蘭的僕傭,再加上鹿加稱呼龍任飛又是「小師弟!小師弟!」的亂嚷,龍任飛更是不願與之攀談……這下鹿加報出名號來,立時兩人大吃一驚……要知黑衣人硬闖狼山碧浮宮,在江湖中是已成神話般的傳說,何況蜈蚣幫對黑衣人追究得又如此急……大個子鹿加連帶著這層原故,因此他也成為脂炙人口的談話資料,然而除了少數蜈蚣幫的門人外,又誰人能認得他的形貌,並且大家尚有二層意識,大個子是跟著黑衣人的,正因此鹿加隨著噶麗絲這麼久,竟沒有人想到他即是名滿江湖的「大個子。」

  鐘源有些不相信,但事實剛才鹿加所顯的那一手又不容他不信,不但自愧於自己走眼不識能人,何況他還存著結納的心意。因此鐘源立刻把拳向鹿加清罪道:「老夫該死,竟不識大俠光臨,來!罰咱三大杯!」

  果然鐘源舉起杯子,連幹三次。這豪爽的脾性正合鹿加的本性,他也豪狂地連飲數杯……氣氛立刻被他倆調和下來,原先的客套與敷衍的談話消除了,格格不人的界線打破了,然而內中噶麗絲卻在委屈著。

  時光的流轉是太快,這數人的建交也是太快了,一方懷著尋訪師祖的目的,而另一方又何嘗不是另有企圖——湖中的小艇一隻只擺了岸,湖畔上的燈光也盞盞熄滅,鐘源抬頭望瞭望天色,突然起身告辭,道:「咱將有遠行,恕不能再奉陪了,但願重逢之時,咱們友誼能更深一層。」

  這句話他含有深意,當然龍任飛是瞭解的。

  臨行時,鐘源仍再叮嚀一句,道:「小師弟,別忘了回山打聽塗師伯一聲,也好轉道宋師妹等!」說完一笑,駕著小艇揚帆而去——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來昆蘭等在湖口靜待著消息和師父的來臨,其間龍任飛來看過她們數次,但每次他都失望而去。不是噶麗絲藉故有事,即是相見僅一面,她就匆匆回歸內屋。

  龍任飛很傷心,而噶麗絲又怎會不明白呢?但這種傷心總比以後絕大的痛苦要好得多吧!她如此想,這是為龍任飛好啊!

  以前這在她是從不會如此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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