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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郭蓮尚聽不見馬蹄聲,僅僅從憶君口得知是這麼回事,她看不見憶君臉上神色,是以問道:「會是他們派人來尋找我們嗎?」

  憶君搖搖頭,答道:「不可能,這人是由大路來的,正向咱們古家莊跑去,大概是出了什麼事情,走!咱們快趕回去。」

  憶君說完,不待郭蓮說話,攔腰將她抱起飛身上馬,雙腿一夾,龍兒即如箭般朝嶺下跑去。

  由峰頂至峰下有很大段距離,待憶君奔至山下,那一騎早馳得無影無蹤,憶君認清方向一聲哈喝,龍兒立刻大放腳程——郭蓮尚未覺出事態緊張,仍嬌柔地偎在憶君懷內,憶君一邊領騎,一邊叮囑她道:「等下回到家裡千萬別道出我是白衣人的真像,否則蜈蚣幫得知,關外五雄將永無寧日!」

  郭蓮當然沒口答應——漸漸古家莊在望,翻過小丘即可見著雄傳的莊牆,燈熄就寢的情況,誰知此時不但燈火通明,並且隱隱傳了呼喊聲——憶君「咦!」地哼著,一領坐如飛般掠到莊口且說龍兒一路縱躍如飛,轉眼前已臨到在門口,早有兩個莊丁恭迎在外,一鞠躬向憶君說道:「稟告少任主,莊主剛才身受重傷而回,此刻正欲著人去尋少在主!」

  憶君心中驚喜參半,緊張地問道:「傷得嚴重嗎?」

  莊丁點著頭,神色甚是黯然,倒是郭蓮在馬上轉臉輕聲問道:「是你大哥麼?他怎麼了?」

  憶君應了一聲,陡地一夾馬腹,龍兒被激得一股勁沖至廳前廳內一片靜悄悄,只有斷斷續續的呻吟聲,憶君幾乎要大喊起來,只見他扶著郭蓮步進大廳,腳步放得輕輕的,一聲大氣也不敢出。

  廳中正有十餘人圍著古濮,只見他全身傷口不下十餘處,腥紅的鮮血仍淚淚流出,郭泰青坐於其前,小心診治著,然而古濮仍是氣息奄奄。

  眼著痛淚,將郭蓮交到郭雲手中,然後排開眾人踱至其兄旁。郭泰青臉色十分凝重,仔細地驗檢著傷患,別的什麼也沒顧到——這遭像死一般沉寂,靜得邊一根針落到地也能聽得分外清明,漸漸古濮的口張開,目光渙散地注視著面前一大堆人,嘴角滾出的鮮血已凝成血塊——待了好一會兒,郭泰青頹喪地站起身來,一轉身望見了憶君,無望地搖搖頭,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古濮——「郭……郭伯父,難道大哥是無救了嗎?」

  郭泰青恨聲道:「他身上的刀傷刃傷只需些藥物及止血即可准好,但當胸那一掌卻是『閩東雙怪的五毒掌』,除非有絕世靈藥,否則就得以最高內功,硬將其毒氣從天頂逼出……」

  「絕世靈藥一時間如何能求得,但我們之中有誰內功足夠將少莊主的毒逼出?唉……」

  憶君哺哺說道:「我……我……」

  郭泰青突然像獲得什麼寶貝,暮地大叫起來,欣喜地道:「有了!有了!雲兒,你還記得咱們途中遇得的那軍毅嗎?我相信他的內功逼毒氣外出有餘,只要尋得他,古少莊主就有救了!有誰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郭蓮正要出口點明憶君的身份,但又陡地記起憶君曾叮囑過她——千萬別在人們面前洩露他會武功的秘密。立刻她又縮回話,靜待憶君自己回答。

  憶君本想說出自己即是軍毅——白衣人,但多年的隱瞞身份的習慣自然便使他有一種掩飾自己的想法,只見他靈機一動,道:「白衣人的住處我雖不知,但我尋得到他,但大哥能等得及找到他再著手救治嗎?」說時他已暗運神功,準備為大哥驅毒。

  郭泰青看了著古濮面色,很肯地答道:「古少莊主經過我剛才為其拿脈,並且服下了些藥物,只要在六個時辰以內尋著白衣人,少在主一定能得救的!」

  憶君說聲:「好吧!待我去尋他,只是他不願別人任意去他居處,由我一人將大哥抱去如何?」說著即將古濮輕輕抱起。問明瞭郭泰青救治之法後,騎著龍兒直向掛月峰而去———餘下的眾人皆松了口氣,望著憶君蹤影不見才相繼返廳,只聞郭雲悄聲問他妹子道:「蓮妹,你們倆老半天到哪去了y』郭蓮嘻嘻一笑,附著郭雲耳朵,道:「咱們剛才看著白衣人呢廣「白衣人!」郭雲驚呼道,這一聲立刻引起郭泰青的注意。

  「雲兒!」郭泰育問道:「你說白衣人什麼?」

  郭雲不敢隱瞞,只好肅容道:「蓮妹說剛才她與古兄弟已見著了白衣人!」

  「真的,蓮兒?」洛水醫隱詫聲道:「怎不請他至此處來呢?」

  郭蓮狀極愉快,她也覺得這遊戲好玩已極,只見她笑道:「我當然邀請啦!但白衣人說他不能來,他也不願有人去找他!」

  郭泰青搖搖頭,口中哺哺說著:「這真是怪人……這真是怪人!」

  高肇炎等少的一輩聽得郭蓮見著白衣人,俱攏過來羡慕地要求憶君講些關於白衣人的事情,郭蓮正求之不得,立刻故意大大吹噓一番,說白衣人長得如何如何樣,並且擔保憶君此去,必定馬上能夠尋得他——四位莊主與郭泰青聽得安心不少,俱靜靜坐在位上等待憶君歸來,只有郭蓮被圍著的人間長問短,一直不停地講著——

  ***

  掛月峰頂,此時又有兩人跌坐於其上,前面的人正是身負重傷的古濮,後面的憶君,一雙右手緊緊貼著他背脊往來淤動著——只見古濮的臉色漸漸紅潤,腹內咕咯咯直響著,並且竟能微微吟出聲音,但知覺仍是未恢復。

  憶君已將胸前撕開,當胸的血紅手印已漸漸消去,而天頂上的熱氣,正在絲絲冒著。

  七大魔頭之中,以千毒鼠的武功最為狠毒狠詭,其次則數「閩東雙怪」的老大杜發——杜發自他的兄弟死後,更因仇恨心切,埋頭荒山苦練十餘年,因他當時年歲已大,如要習正宗武功則須從頭學起,其勢實不容許他如此,是以他盡練些狠毒絕詭而易速成的功夫。

  「五毒掌」即是其中厲害之一,五毒是指蛇、蠍、蜈蚣、贍蜍,還有苗疆有名的一種「碧目蛙」。

  練時將此五種毒物混合飼喂,每日取其吐沫糞便塗於掌際,吸收其絕毒氣質。雖說這功夫易練成,但要練至要極高也得四五年。

  再說憶君等,此時他們已到了最緊張階段,只見憶君滿頭大汗,右手運勁已由古濮背脊移到腦杓處。這是全身最脆弱的地方,只要運力稍微不純,或用力過猛,則天靈受震非死即殘廢。

  憶君雖說功力對此足以勝作任,但他從未有過此經驗,使時不禁有些戰戰兢兢,而一直小心從事。

  最後也積壓終於將手移至右催腦際正中,接著手一揚,一股腥臭已極的黑煙隨手而起,憶君知道大功告成,輕輕跌坐一旁養神,靜待古濮醒轉。

  良久!良久!古濮仍是沒有動靜,一陣山風吹來使憶君昏亂的腦驀地清醒,他在這短暫的一刻中,想到了許多問題——古濮均勻的鼻息聲,能令憶君安心不少,由郭泰青的告訴,他知道這是完全康復的現象。

  突然古濮眼睛慢慢張開,兩手也能夠搖搖幌動,口中哺哺發出聲音,憶君一喜將古濮雙肩撫住,向兩旁搖了搖,顫聲問道:「大哥,你好了嗎?」

  古濮煥散的目光漸漸聚合,最後集中在幼弟的臉上,如得到了久望不獲的寶物,他無神的投射,一直不肯離開憶君的臉,又像是懷疑自己的視覺,他迷惆地說道:「君弟!君弟!是你嗎?啊真像真像你的聲音呀!」

  話中充滿這樣多感情,顯出他對憶君是多知懷念,憶君幾乎失聲痛哭,看大哥半年不見的面容,無形中像蒼老了許多。

  「大哥,大哥,真的是我,君弟!」憶君啜泣喊道。

  古濮哼一聲,立刻振奮了起來,兩眼睜得大大的,問道:「咱們在哪兒?是在陰間嗎?」說時很快向四周看了一下,懷疑地揉揉眼睛,神情已是完全清醒。

  「不,咱們好好的活著,大哥,告訴我,是誰將你傷成這模樣的?」憶君激奮的問道。

  「啊!古濮陡然記起,憤恨的說道:「是了,剛才我不是受了重傷?君弟!竟是你將我救了嗎?」說著似有些不敢相信。

  憶君當然知道大哥絕不會相信他有救他的能力,是以點點頭,道:「是白衣人救你的!」

  「白衣人!」古濮顯然大吃一驚,著他四下探索一遍,失望地問道:「他在哪兒?」

  憶君微笑著答道:「他有急事去了,告訴我是誰使你受傷的?」憶君又重問道。

  古濮看看憶君企望的樣子,深深歎了口氣說道:「我是被蜈蚣幫的杜發,赤羽劍尹聯倫兩位長老與另三位一等護法打傷的,當時——」下面是他的敘述。

  原來古濮自從憶君離家,不久即接得蜈蚣幫的通知,在辛莊主元慶的主持下,他與辛飄楓很快成了婚,然後即上道至武當山拜謁師門。

  武當山距關外遙途數千里,在這漫長的一段行程中古濮到未遇著什麼意外,除了發覺一路上盡是武林人物朝南而去的反常現象外,不過這並不令古濮感到驚奇——當古濮將其父兄遭虜的訊息告訴浮塵子時,浮塵子並不感到驚訝,因為他們也同樣得到了一封相似的書信,並且浮塵子也早已決定好要如何辦——古濮本待要與武當派人一同至武夷山的,但因浮塵子顧著關外五雄的安全,仍叫他速速回去,以免蜈蚣幫乘虛而人——古濮自然不聽師伯的話,立刻他又整裝上道,心中雖念著父,弟安全,但有了掌門師父為他作主,內心也安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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