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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芷青君青雙雙點頭,而且心中都有點搖動,班卓道:「在九江擂臺上一戰,老班便成為湖海紅人,老班年紀還未三十,可是武林中的老前輩都與我平輩相交,那時岳鐵馬失蹤,老班變為武林第一紅人,唉!那時的雄心,那時老班的雄心是何等奮發,天下就沒有什麼力道能夠阻止得了,就是愛情,唉,也比不上啊,在幾年中我雖有時也會惦念小表妹,可是一會兒便會被如山的名氣沖去了,而且我自己一直不肯承認心中是喜歡她。」

  君青暗忖:「這名之一字,的確是令人至死不休的,象爹爹那樣清淨高人,術德兼修,首陽之敗,還是痛心疾首,無日或忘,這班伯伯少年時心腸熱,又豈能怪他老人家。」

  班卓道:「在江湖上混是愈混愈不能收手,只有象你倆人爹爹岳鐵馬才能放得下,老班在外一混就是五年,心想該回去看看,也不知朱子廉與小表妹怎麼樣了,我屈指一算我那小表妹已經廿三四歲啦。我這心動,便立刻在家鄉趕去,一到家,迎門便見朱子廉,他見我回來了,真喜歡極啦,脫口便道:「我把你這毛鬍子鬼,一去便是五年,只當你死啦!」

  我和他從小一塊長大,情分極是深長,這人平日裝模作樣,假斯文,是以和我客客氣氣,不見親密,此時久別重逢,他便再也裝不象了,我見他真情流露,便笑道:「你這小白臉,這五年有甚進展?」

  他臉一紅,不自然地道:「什麼進展,你是說武功方面麼?」

  我本來就是問他武功方面,當下奇道:「還有什麼進展,我自然是說武功啦!」

  他一言不發,揮手一擊,砰然聲震碎一塊青石,我上前一看,那石塊碎得很是均勻,心中暗暗佩服,這廝雖然不用功學武,可是實在聰明,功力也是不弱哩!

  我忽然想起怎麼不見我表親歐氏兄妹,正待開口相問,忽然從屋中走出葉萬昌,他向我道:「歐氏兄妹去後山踏青去了。」

  我一怔,向四周一看,原來已是春天,天空碧藍色的,楊柳抽新,燕子呢喃,這幾年老班一直在刀尖槍林中穿來穿去,這時才算放下心不再戒備,便問道:「後山山勢陡直,我那小表妹怎能上去?」

  葉萬昌道:「她現在輕功俊得很,又跟她哥哥學了許多武功,二弟,你別瞧不起她。」

  我心裡一喜,暗忖以她那種輕盈體態,學起輕功來自然事半功倍。」

  葉萬昌一向替我們管家,他向我問了幾句江湖上之事,這便又去招呼莊丁做事,朱子廉忽然拉著我向內走,待我坐定,低聲問我道:『二哥回來得正好,我有一事相求。」

  我便問他何事,這廝未發言臉先紅,半晌才道:「我……我,唉!你那小表妹年紀已經不小啦!」

  我老班再笨,豈有不明白之理。其實班卓天資敏悟,不然又怎能練就如斯神功,只是沉游武學,是以一切都顯得漠不關心了。

  我便道:「你和她不是一向很好麼?放著他哥哥在此,你怎麼不向他哥哥求親,我只道你們早已……早已……哈哈。」

  朱子廉正道:「二哥別開玩笑,那廝我瞧有些瘋顛,是以不敢向他提出,只待二哥回來作主。」

  我當時被名氣沖昏了頭,心中只是想著闖出更大萬兒,暗忖留在家中最多幾個月,替他們完婚倒也好,便一口答應下來。」

  君青忍不住叫道:「班伯伯,這姓朱的手段高明,他明知你老人家表妹對伯伯很好,竟要伯伯自己出面幫他提親,好傷那姑娘的心。」

  君青聽得激動,顯然的,他已忘掉那姓朱的就是和爸爸岳多謙有過命交情的朱大叔,他見目前這個忠厚的奇人受人愚弄,便再也忍不住叫了起來。

  芷青忽然問道:「她後來嫁給姓朱的了嗎?」

  班卓沉然點頭,芷青驚叫道:「那……那她就是朱大嬸,朱大嬸原來就是您老人家表妹,這事恐怕連爸爸也不知道嗎!」

  班卓默然不語,君青只覺得這故事曲折好聽,倒沒想到這故事的中心人物竟是和藹可親的朱大嬸,他聽大哥芷青一提,不禁暗贊大哥看似滯緩,其實心中周密無比。

  斑卓道:「我雖然答應了朱子廉,可是等他走了後,心中忽然不安起來,也不知為什麼?只覺得小表妹跟姓朱的很是不妥,那夜我反覆不能成眠,一睡著便立刻被夢驚醒,一會兒夢見小表妹白衣素裾站在雲端,愁客滿面的瞧著我,我正待上前接她,忽然一陣風吹來,小表妹不見了,一個全身光鮮的少年,騎著一匹俊馬,不可一世地昂首挺胸走著,後面黑壓壓的不知跟了多少人擁著那少年,我仔細一瞧,那少年簡直和我老班一樣,我一驚便醒了過來,天色大明,朱子廉早已起身在院外練武,我也走到院中,朱子廉道:『虧你還要練功的,怎麼一覺睡得這樣沉?」

  我問道:「他們幾時回來。」

  朱子廉道:「歐氏兄妹大概被後山廟裡老方丈留住了,二哥,那件事千萬拜託。」

  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中午小表妹和他哥哥回來了,還帶了許多鮮荀,她一見我,就往我撲過來,待要撲近,她這才想起男女有別,一定聲紅著臉叫道:『大表哥,你回來了!」

  那聲音真是親切,老班心中一軟,感到很是難過,日子過得真快,表妹是真的長大了,真的長大了,我回頭一看朱子廉,他臉上毫無表情,我便向表兄歐文龍寒喧,他冷冷的答了幾句,好象不喜與老班交談。」

  班卓接著道:「當天下午,老班就接著江南武林盟主周大拔八匹快馬傳得書信,著意我老班主持下屆盟主,他的意思就是要我老班指定誰作盟主,老班心想此事重大,不能耽擱,忽然想起朱子廉所托,便當著小表妹向歐文親提親,想不到姓歐的一口答應,小表妹一言不發走了進去,我老班只道女孩害羞,也不在意,姓朱的興高采烈,在吃晚飯的時候,我突然發覺葉萬昌臉色難看已極,又陰沉又痛苦,老班心中一驚,忽然覺得手中一軟,握著一雙溫暖滑膩小手,原來小表妹乘著別人不注意遞過一張紙條,我因急於知道紙條上寫些什麼,便沒注意葉萬昌,後來事隔多年,想起來此事大有原因。」

  君青自作聰明答:「那姓葉的也愛上伯伯的小表妹啦。」

  班卓搖頭道:「不可能的,姓葉的比她大了一半。我吃飽悄悄走到無人處看了紙條,原來是小表妹約我在林中相會,我想到上次離家時她在林中贈我發袋,心中忽然依戀萬分,似乎一個最親愛的人就要永遠離開我一般,正在胡思亂想,我那小表妹悄悄走近,以老班功力竟然沒有發覺,可見當時是如何失魂落魄啦。她低聲道:『大表哥,把那發袋還了我吧!』

  我心中奇怪,她不是要我永遠藏在身上嗎?怎麼又要我還了,當時便從懷中取出,她伸手接過去,眼睛只是盯住我,我一向自知長得不太高明,不知她盡看些什麼,最後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終於道:『表妹,恭喜啦。』

  她不回答,半晌幽幽道:『大哥哥,我總是聽你的。』她一說完,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一轉身便蒙臉走了,永遠地走了。」

  君青聽得入神,接口道:「走了,走到那兒去?」

  班卓道:「我追上去,她哭著叫我走開,別再迫她,不然她便死在我面前,我當時怎麼樣也想不通我是怎麼逼她了,可是見她說得認真,便不再追上去,第二天我動身到江南去,朱子廉葉萬昌來送我,我看看兩人,看著班家莊的柳樹和小溪,心中一痛,只覺像是永訣,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我那可愛的小表妹。」

  君青忍不住道:「朱大嬸就住在秦中,班伯伯你可去看她。」

  班卓搖頭道:「不啦,不啦,相見不如不見,待我想通她原是對我好,一切都遲了,她和朱子廉成親第二月就搬走了,我走遍天下就想再見她一面,可是總是尋不著,後來有一天看見一處荒野莊園大火,我心想也許屋中有人也說不定,便跑上去準備救人,忽然背後一陣掌風直襲而來,我轉身硬接一掌,定眼一看,原來竟是表兄歐文龍,他把肩上一人放下指著我道:『姓班的,好卑鄙的手段,好毒辣的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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