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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杜天林暗將全身功力聚於掌中,故意沉聲說道:「大師有何見教麼?」

  那知他話才說了一半,鬥然間一股巨大無比的掌力迎面襲到,杜天林此時有如一個拉滿了的強弓,一觸即發,他一矮身形,還掌遞出,一口氣拍出三掌。

  這三掌杜天林乃是展開了渾身解數,三掌用力之佳,配位之妙,可稱上上之選。

  只聽得轟然三震,杜天林被震得真氣亂竄血氣浮動,足下退出兩步,而那禪宗大師也發出長長一聲吸氣之聲。

  杜天林又驚又駭,立前萌退志,呼地一個轉身,撒腿便跑。

  他身形才動,又是一股掌力襲到他的背後。

  這股掌力來得出奇的快,而且霎時杜天林只覺渾身一種陰寒的感覺,分明對方這一掌乃是最上乘的陰柔神功。

  這時他知道對方是要立意傷自己於掌下,一種難言的畏懼之感襲上心頭,他在腦海裡飛快地盤算了一圈,只覺除了全力一拼之外,再無選擇餘地。

  於是他暫時放棄了退走的打算,把一身功力全聚在雙掌之上,完全採取固守之勢,穩穩反拍一掌。

  杜天林站穩馬步轉過身來,用最穩固的掌法一掌發出。

  他漸漸發覺那禪宗大師的內家掌力次次均是七分發三分收,平空會自然而然產生一種古怪的迴旋力道。

  就是這股迴旋力道使杜天林感到壓力最重,足下似乎被吸引著不便移動,那禪宗大師也不逼上前來,距杜天林五步左右,每一掌都採用最耗內力的劈空掌力。

  杜天林打完卅招,嗚嗚的掌風交相飛過半空,在黑暗中呼嘯,不時還夾著兩聲平地焦雷般的暴震,杜天林已然發出了五十招。

  那禪宗仍是一聲不響,只是掌上的招式愈施愈奇,掌力也愈來愈重。

  杜天林暗暗忖道:「西域密宗門派神秘高深難以測度,數十年來與中原武學分庭相抗,今日能得一見,果是傳言不虛,這老和尚內力造詣之深長,實已到達爐火純青的境界,自己今日真恐凶多吉少…」

  但此刻也無暇細想,只是在被牽制下,被逼迫著一掌一掌勉力發出,匆匆之間兩人默默,拼了五十余招,杜天林覺得壓力愈來愈大了,他雙掌承受之間已無法測度出對方還有多少潛力,但知道自己則已經接近力竭了。

  忽然之間轟然一震,杜天林一聲悶哼,蹌踉倒退一步,敵人重手法又至,杜天林觸掌再退—一

  他接連退了二步,雖退卻未敗,步履之間有若行雲流水,堪堪跨到第三步,已在一個絕妙無比的縫隙之間騰身而起一─

  他這一招抽身而退雖是敗走,實則已將武學的上乘奧妙發揮到了極致,黑暗中只聽禪宗大師大喝道:「倒下—一」

  他雙掌翻天,一記百步劈空神拳向杜天林擊到,杜天林額上冷汗如漿,他這撒身退走的目的乃是希望引起對方一絲輕敵之意,他身在半空,猛一扭身,雙拳齊發而下—一

  這雙拳之力乃是杜天林畢生功力之所聚,轟然一聲,禪宗大師只覺全身一緊,忍不住退後兩步,杜天林的身形卻如一顆流星,以無與倫比的速度飛過天空。

  他知道禪宗的內力蘊含有幾分內收力道,自己不會輕易突破,是以邊在空中,邊提真氣,雙拳交相擊出,一路打將出去,不斷抵消對方的迴旋力道。

  等到他落在地上時,已在五六丈外,杜天林舒了一口氣,正以為已衝破了對方掌力範圍,突覺背上一麻,整個身形一個蹌踉,萬萬不料那禪宗的內力悠長,竟達如此之久,杜天林費盡心力仍然逃脫不了。

  杜天林暗暗吸了一口真氣,只覺脛脈不通,似已無再戰之力,這時他依然黑巾覆面,對方始終不知道自己真實面目,僅僅以為自己身負什麼重大秘密,一直不肯以面貌示之於人。

  他心中焦急無比,足下雖仍有奔逃之能,但卻明白即使拔足便走,也萬萬逃不出禪宗的掌握,不如維持平靜,等待事情的發展。

  想到這裡,反倒覺得平靜下來,雙掌當胸佇足而立,望上去嚴然凝神戒備的模樣。

  這時禪宗大師走上前來,冷然說道:「朋友,你還有再戰之能麼?」

  杜天林平息翻騰的血氣,冷冷地道:「大師以為如何?」

  禪宗冷冷一聲道:「劈空內力連發五十掌,雖退不敗,身法快捷之間夾有進退之度,朋友,你的功夫已是一流的了—一」

  杜天林暗中喘了一口氣,儘量放平聲音道:「大師好說。在下無緣無故連遭突襲,這等糊塗架打得也未免太不值得。」

  他到此時仍不願說出身份,那禪宗仰天一聲冷笑說道:「你們中原武林一向請求敢作敢當,朋友你何必裝糊塗呢?」

  杜天林仍然冷冷說道:「大師人多勢眾,若是執言如此,在下便不必多說了。」

  禪宗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朋友,咱們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用意,只要你說出你的身份來意能罷了。」

  杜天林雙目四下閃動,這時那俞平江等人仍留在十丈之外照顧受傷的兩個同伴,面對自己的只有禪宗一人,頓時心中又泛起逃走之念。

  他為人一向謹慎,心念既生,口中卻籲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在下初出江湖,大師看來又非中原人士,即便說出身份,大師也不會得知—一」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禪宗大師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如此說你是不肯講明的了?」

  杜天林略一沉吟道:『非是不肯,實有難言。」

  禪宗哼了一聲,略一沉吟,忽然回過身來,對俞平江招招手道:「平江,將你四弟扶過來—一」

  杜天林心中一震,立刻領悟他的用意乃在於檢視那受傷的門徒究竟傷在何處,自己是用的什麼手法將之擊傷,禪宗武學深奧,見識多廣,若見那「四弟」乃是「一指神禪」所傷,立將辨明自己身份。

  一念及此,心中大為焦急,若是對方知道自己身份,馬上會想到與六指老人之事有關,說不得自己這關調虎離山之計便會揭穿。對方要找尋六指老人,唯自己是問,要想離開更是萬萬不可能之事了。

  他想到這裡,只覺非走不行,暗暗吸了一口真氣,雙臂以及背部仍是一片麻木,但已知輕身功夫仍可施展。

  這時他的心中極為緊張,知道一個失著,立將受到重大傷害,雙目全神貫注,只希望能找到一個適當的時機。

  禪宗半側過身,望著俞平江扶起四弟一步一步走近過來,臉上全是冷莫的神色,也瞧不出究竟是何用心。

  只見俞平江越走越近,杜天林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能夠起步的時機,只得仍然悶聲不響維持平靜,心中卻焦急之至。

  禪宗的身形有意無意之間忽然轉了過去,杜天林暗暗松了一口氣,正待立刻起步之時,忽然瞥見禪宗的左手不知在何時已平平放在腰側,對準自己的方向。

  他知禪宗內力已臻絕頂之境,平掌平伸,只要掌心一吐,立刻便可淩空發勁,對方是防了自己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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