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沉沙谷 | 上頁 下頁
七四


  這人竟是一劍雙奪震神州查汝安!

  令狐真萬料不到查汝安會在此地出現,他冷冷瞪了查汝安一眼,正要開口,查汝安已先道:「敢問大護法,可謂『寒熱之谷』?難道此谷又名寒熱之谷嗎?」

  令狐真心中一震,暗想:「敢情姓查的把方才我呼喊的訊號給聽去了。」

  他面上卻是一沉,粗聲道:「寒熱之谷就是寒熱之谷,此谷乃是沉沙之谷。」

  查汝安仰天打個大哈哈,緩緩地道:「如果查某猜得不錯,我想這谷中含某種秘密,哈哈。」

  令狐真臉色微變,強道:「竟有這等事?查大俠且可說給老朽聽聽嗎?」

  查汝安見他裝傻,便不再多問,只輕描淡寫地道:「天下武林都已注意到這絕谷來啦,查某以為即使有秘密,那秘密也保持不了多久啦,哼。」

  令狐真心更驚,暗道:「我替教主傳信,原也算不得什麼大秘密之事,難道教主他們真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在進行?」

  他身為大護法,竟也不明教主底細,想到這裡不禁大是懷疑,暗道:「我令狐真藏派武林一脈之尊,為了那……一句之諾,跑來替這小子做這勞什子護法,大丈夫一言九鼎,那也罷了,但是,你們若有什麼傷天害理的陰謀,那可別怪我令狐真翻臉不認人。」

  天臺魔君一生行事暴躁乖張,雖然殺人無數但他自認為不曾妄殺無辜,正派武林雖以魔頭視之,倒也不對他深痛絕惡。

  查汝安見他沉吟不語,不條有些奇怪,他心想:「看來令狐真是要來會見某人,而如此一鬧,那人即使來了只怕也不敢露面啦,我不如先行離開。」

  於是,他雙拳一抱,大聲道:「查某趕路過此,此刻先行一步啦。」說罷,不待令狐真答話,反身就走。

  令狐真根本沒有聽清楚他說些什麼,這時見他反身奔去,猛可想起:「不管怎地,此時我既為天全教效力,自應忠於其事,豈能讓他聽得俺們訊號而離去?」

  於是,他大叫一聲:「姓查的,給我留下!」

  同時身形暴張,猛可一掌拍向查汝安,查汝安覺到背上勁風直逼,反手一記「倒打金鐘」揮出,身形向左一傾,滴溜溜地轉了一個圈兒。

  兩股力道在空中一撞,查汝安雙肩一晃,令狐真也落下地來,他厲色道:「查汝安,今天你走不成啦。」

  查汝安雙臂一揮,雙手捏著那一雙名震武林的「雙奪」,冷笑道:「我早就知道咱們一仗是免不了的!」

  令狐真功力遍佈,立時恢復了那乖戾狂傲之態,似乎他那名滿武林的藏派武功就具有這等乖戾的特色似的。

  查汝安把右手之奪一齊讓左手拿著,右手一揮,長劍到了手上。

  令狐真沙聲道:「好一個一劍雙奪震神州!」

  查汝安把長劍伸直,安詳地道:「那日承蒙大護法擺下『金剛會羅漢』,查某因故不克趕到,今日正好了卻此願。」

  令狐真舛舛怪笑,大聲道:「說實話,我令狐真著實敬重你這條漢子,可是你既要專找敝教的碴兒,那就怨不得老夫啦。」

  查汝安道:「天全教主用蛇形令主名頭在武林中大殺無辜,便是我查某不管,天下人又豈能袖手?令狐大護法若是還知道敬重漢子這四個字,就不該助紂為虐了。」

  令狐真猛可伸掌,拍向直汝安肩頭,查汝安劍奪一分,側身搶攻,令狐真見他招式精微,暗自點首,反手一連揮出三掌。

  令狐真雄踞西藏武林,功力何等深厚,那日陸介施出無堅不摧的先天氣功,才把他勉力擊退,而自身受傷極重,查汝安先前還債其空手迎戰,這時見他三掌劈出,怪異之中自含無窮之妙,心中一凜,大喝一聲,雙臂齊揮,施出一劍雙奪絕學。

  他這一劍雙奪施展開來,實有神鬼莫測之威,令狐真暗覺自己掌風有若劈在銅牆鐵壁之上,不禁暗道:「這廝年紀輕輕,卻已威震武林,確實良有以也。」

  令狐真連發三掌,竟被查汝安硬硬接下,查汝安無心久戰,大喝一聲,宛如舌綻春雷,一劍如游龍般吞吐一掃,起步拔起數丈,朗聲道:「查某不奉陪了,異日有緣,當得求教。」

  令狐真正要追趕,猛聽查汝安的聲音:「令狐前輩威震天下,何苦寄人籬下,助紂為虐?」

  令狐真有如心中被重重打了一擊,霎時怔在當地,眼睜睜望著查汝安如飛而去。

  一個時辰又過去了。

  兩個時辰又過去了,天色漸黑。

  令狐真仍站在崖邊,他心想:「天黑了,他也許不會來了。」

  就在此時,一條人影如飛而來,令狐真環眼一瞥,暗叫道:「啊,來了。」那人走近了,只見他面若木偶,毫無表情,令狐真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了過去,口中道:「教主命我送來的。」那人把錦囊接過,冷冷盯住令狐真,突然道,「令狐真,居庸關上你說的什麼話?」令狐真怔了一怔,立刻大聲道:「哼,居庸關上我輸給你一招。答應你聽那小子命令,做他的護法,為期一共三年;老夫一個字也沒有忘記——我問你,那小子究竟是你什麼人?你們究竟……」

  那人厲聲道:「令狐真,你可是要反悔嗎?」

  令狐真大笑道:「令狐真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既然栽給你了,何悔之有?」

  那人聲音稍和地道:「嘿,兩個時辰前,和你交手的那廝是什麼人?」

  令狐真口中答道:「是一劍雙奪震神州查汝安。」

  心中卻暗道:「好啊,原來你早就來了,為什麼現在才出來?」

  那人道:「查汝安?這毛頭小子功力恁深啊——你一定在怪我何以不早出來是吧?」

  令狐真老實不客氣地道:「正是。」

  那人道:「那查汝安好快的腳程,他和你交手勝負未分,忽然離去,必是已猜知你我之相約,我豈能立刻現身?」

  令狐真恍然,但仍有點不服地道:「此地山石累累,你怎知他此刻不在近旁?」

  那人冷笑道:「我遍查用近五裡方圓,姓查的必已走遠了。」

  令狐真道:「你有回信帶給教主那小子嗎?」

  那人厲聲道:「你在別處也喚教主那『小子』嗎?」

  令狐真大笑道:「居庸關上,並沒規定我不准喚他小子啊!」

  那人厲吼道:「不許你胡喚亂叫,否則便是違犯諾言!」

  令狐真冷笑一聲道:「老夫走了。」說罷猛施輕功,如飛而去。

  那人望瞭望出升的月亮,把那錦囊藏在懷中,也如飛而去。

  這時,不遠處的山石後,一個人影矯捷地露出頭來,他喃喃低語夾著劇烈的喘息聲:「嗨,那人好厲害的身法,我一口氣奔了十余裡路才算又繞回來而沒讓他發現。可惜那人帶著人皮面罩,否則立時可知端倪……」

  「聽他們對話的口氣,蛇形令主——也就是那天全教主,正和這怪人有密切之關係,看來天全教主還要受這人的節制哩。」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正是那一劍雙奪震神州查汝安哩。

  大雪鋪滿了原野,村落中偶而還有幾個人耐著酷寒在外面行走,西北的初春,比起柳垂營啼的江南,真有天壤地窟之別。

  陸介駕了一部馬車,正在官道上趕著。

  仍是月前在會川縣那時的打扮,但是,他的內心卻沒有往日的平靜。

  因為,他忽然知道,自己竟有個未過門的妻子,她……查汝明!

  以前,陸介渴於想查出這三個字的主人,他想由此找出自己的身世,但是,現在他真希望自己沒有遇到查汝明。

  其實,她那如雲的秀髮,櫻唇粉鼻,秋水寒星似的雙眼……沒一處不是代表著絕世的美。在華山初見她的時候,他有一個直覺,認為她是神仙的化身,而且到今天,他並未改初衷。

  可是,陸介只能對她歉然了,在千里之外的伏波堡中,已有一個癡情的少女,竊走了他那顆秉性忠厚的心,於是,他又悄悄地離開了查汝明。

  離開了她,到哪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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