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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此處情景之下,薛仇縱是柳下惠再生,他也忍耐不住,就這間不容髮之際,倏聽白珠一聲尖呼,聲震夜空,驚人萬分!

  這一尖聲驚叫,不啻當頭棒喝,立將二人心神怔住,薛仇惟恐白珠遭遇意外,一怔之下,忙抓住舒情雙臂,拋過一邊,睜眼看白珠時,卻見他縮身抱腿卷伏地下,不停的顫抖!

  薛仇縱過抱起白珠,安慰慈愛的叫道:「白珠!白珠!怎麼了?什麼事呀?」

  白珠一頭冷汗,嘴唇發紫,久久方道:「我做了個惡夢,嚇得我心膽俱裂……」

  薛仇一聽,心中不由起疑,白珠膽大包天,豈會無緣無故被惡夢所擾,驚嚇得這般厲害?

  隨聽白珠又道:「我夢見一條毒蛇,將薛叔叔給吞了!」

  薛仇一想,果然不錯,確是他故意搗鬼,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喜愛,想起适才一幕,驚險萬分,錯非白珠及時救援,自己恐已淪為天下武林所不恥的罪人,甚至於失去理智遭遇不測,亦未可知。

  如此一想、不禁將白珠緊緊擁在臂彎裡,久久不放!

  一旁,可將舒情氣得半死!眼看水到渠成,一切既將改觀,突來一把野火,將所有夢毀,一切希望,全成泡影,她心中哪得不恨!

  月落西山,殘星數點,眼看又是一日黎明,換句話說又過了一天,只剩下僅有的最後一天了!

  舒情伸了個懶腰,從地上緩緩站起,探首四下一望,立即縱到一高大的樹上去,瞬息又落了下來,道:「這已進入涇縣境界,看樣子還是來得及,今天可以不必如此急急趕路啦!沿途上風景幽美,我們大可一飽眼福!」

  薛仇可不管風景如何,這不是他遊山玩水的時候,他唯一的目的是救人與復仇,別的什麼也沒放在心上。

  三人獵些野味燒食後,又繼續上路,果然,舒情沒再繼續奔走,就像常人步行般地踱出林來!

  由卯至午,也不過只走了五六十裡地!

  突地,橫路現出一道河流,河面寬只十來丈,可是水流急如奔馬,船行水面,去如飛矢,逆水而行,則慢如蝸牛。

  舒情領著薛仇、白珠,沿河而下!

  少時見河邊停泊著一條僅僅能容三四個人的小船,舒情臉上綻開鮮花般的笑容道:「小弟弟,你會划船嗎?」

  薛仇點點頭道:「會是會,只是不精!」

  白珠一笑道:「要說駕船搖漿,我一人包辦!」

  舒情本想借這怒水,對白珠施以報復,聽他這麼一說,剛起的計畫,又不禁打消,正待說不必,卻見白珠已搶先躍入舟中。

  舒情心念一轉,計畫又變,忙也搶著上了小船!

  船身甚小,白珠既搶在頭裡下船,占了船尾,而舒情又占了船中央,薛仇只有立足船頭,別無可坐!薛仇只得迎風端上船頭。

  白珠說會駕船,一點也不假,竟將那小船駕得四平八穩,須水而下,去如飛矢,眨眼出來十餘丈遠。

  薛仇駕船技術學自柳紅波,當時也是這麼條小船,不禁使他想起了柳紅波,前後數光景,竟然人事全非,柳紅波且已長眠地下。

  想著想著,薛仇不禁一陣稀噓,感慨萬千……

  正當其時,小船倏地一震,起伏了幾下,薛仇因正想著柳紅波,也沒留意,然而,瞬息工夫,船兒忽的橫了過來!

  薛仇心中一怔,卻聽舒情尖聲叫道:「哎呀不好!那小搗蛋呢?」

  薛仇猛回首,船尾上哪有白珠影子。這一驚,薛仇臉色突變,他心知是舒情從中使壞,但卻想不出她是怎麼使的壞!

  聽她如此尖聲而叫,裝得倒是十分像,不由嘿嘿一聲冷笑道:「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裝的什麼蒜?」

  薛仇口中說著,兩眼卻一瞬不瞬的往船後水面望去,水流甚急,波浪一起一伏的,什麼也著不見!

  卻聽舒情叫道:「好呀!狗咬呂洞賓,我好心告訴你,你居然反冤我……」

  薛仇理也沒理她,唯恐船兒越流越遠,要尋救白珠更不容易,忙牽起擊船的小繩,縱身朝岸上躍去!

  河面寬僅十餘丈,小船處於河心,離岸不過數丈遠近,薛仇輕輕一躍,已到得岸上,將小船拖靠岸後,立即朝上游頭縱去!

  沿途看著河心,真奔出數裡之地,仍沒見到河面有什麼異狀,他也曾遇船隻相迅,都是一問三搖頭,什麼也不知。

  薛仇心中大急,立即縱身躍入水去,從上游直往下蕩,他水中能耐,本就甚高,水中視物,更能遠出數丈!他必要從河心潛水而下,整條河底,全都在他視力範圍之內,要想躲也躲不掉!

  再其次,急流的水,決不能太深,太深的水,永遠流不急!

  薛仇從上潛水而下,眼看已接近小船停靠處,仍然沒見白珠的影子,心中不由大感奇怪不已。

  薛仇暗忖道:「莫不是根本沒掉下水去,再說,他小小年紀既懂駕舟,其水上功夫,定也不弱,何以如此一聲不響的,就失了蹤?遇敵被擄,他難道不會開口呼喚……」薛仇想了一陣,任怎也想不通!

  在小船停舶處,薛仇萬不得已地爬上岸來。小船仍在,舒情卻不見影子,不知跑哪去了!

  薛仇心想:「你原來也是存心冤我?下次遇我,看我不剝你的皮!」

  薛仇一心焦念著白珠那孩子,怎肯就此離去?呆呆的站在小船上,雙眼不停的往上下游水面望去,眨也沒敢眨一下,惟恐就這一眨之間,正好錯過白珠浮起的刹那。

  怔怔的,也不知在小船上站了多久!忽聽身後步履踏沙微響,猛然回過頭來,身後站著一個紅衣人影,不是舒情還有誰?

  薛仇沒想到舒情會得去而複返,心中一愕,卻聽舒情道:「該歇歇啦!身上的濕衣也得弄弄幹,縱然不至於受寒,穿在身上,也怪難受的,我那邊生起了一堆火……」

  舒情說時,臉上流露出滿是關懷之情!

  薛仇哼了一聲道:「你稱心如意了嗎?」

  舒情臉色微變,佈滿委屈之色,道:「小弟弟,你千萬不能如此冤枉我,還有半天時間,明日午前,我們就可能追上那紅衣喇嘛們啦!」

  薛仇一聽她提到紅衣喇嘛,又不禁想起了危難中的尚小雲。可是白珠呢?日後怎能向蒼海七友交代?

  但是他始終不相信白珠已然遇難,除非是讓他看見了白珠的屍首。不過,若是不諳水性的人,落身此滾滾急流中,又怎僥倖進得一死?

  薛仇仰首望天,天色已是酉牌時分,敢情時間已然不早,他站在這也有兩三個時辰之久啦!

  回首後望,舒情一臉悲苦之色,這事果真不像她所為,薛仇漫步走到舒情身邊,看了她一眼,道:「你走了又何必回來?」

  舒情一反往常的態度,皺著眉道:「我何曾走過,我只是去取些食物,我心知你一時之間,絕不至於離去,所以大膽的離去些時!」

  舒情說完,指著岸上林邊一堆猛烈的火道:「你瞧,那是什麼?」

  薛仇順手望去,火堆旁一隻大籃子,裡有煮熟的一隻雞,還有一壺酒,幾個饅頭。

  這些食物,不知她什麼地方弄來的,薛仇心中煩惱的事情太多,哪有時間去追究這些?

  薛仇依照夜裡白珠所說的訣竅,喝酒,吃食,過後,果真全無異狀,而舒情也沒驚訝之色,薛仇心想:「難道這次她沒使手腳,沒懷鬼胎?」

  二人食畢,天色已暗,夜幕籠罩整個大地,河水仍然滾滾地流著,河面卻冒起了淡淡的白氣!

  舒情食畢後沒再開口,就用頭靠在薛仇腿上,安安靜靜的睡去!

  一夜間,薛仇惟恐舒情夜半搗鬼,再來這麼一下,他可吃不消,所以一夜沒睡,無時無刻不嚴加戒備著!

  豈知,這一夜,果真安安靜靜的,直到天上已泛起魚肚白的曉色,舒情方始從甜夢中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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