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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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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恨如山重仇似海】 五月荷花開…… 七月蓮子香…… 長白山巔的天地,百泉奔注,深夜月下,蔚為奇觀。 天池旁,一塊丈許方圓的青石上,盤坐著兩位五旬開外老者,一僧一俗,正借月色飲酒對奕。 青石上的棋盤,約寸許大小,簡直小得可憐,二老所用棋子更妙,一用黑沙粒,一用白沙粒,落子時,只見二老手兒一彈,沙粒穩不偏不倚即坎入青石所劃那線樣的格疑縫中,是如此的准、穩、勁…… 從這一點,可知這一僧一俗,內家功力已至何等境界! 就在二人聚精會神之際,驀覺金光耀眼,二老雖奕興正濃,也不禁為這金光而感驚訝不已。 循光望去,金光發自池心,直沖霄漢。 驀地,金光閃耀中,水面冒起一個童子,赤身盤坐,腰懸革囊,如老僧入定,待其全身冒出水面後,方始看出,原來他坐在一碗大金色蓮花之上。 待金色蓮花出了水面,金光倏斂,而金色蓮花也緩緩的往岸邊移來,那童子卻坐著動也不動,但見其滿面金光,一臉煞氣。 池中,夜半三更天冒出這麼個童子,已屬怪事,而金色蓮子能在水中移動,更屬天下奇聞。 然而,這是千真萬確之事。 金色蓮花離岸雖遠,二老目力何等精銳,他們已看出,原來,水中有一個丈五六長的金色大鯉魚,口中含著金色蓮花,往岸邊遊來! 這真是千載難得一逢的怪事,二老瞧得百思莫解! 倏聽一聲長嘯,聲如龍吟,響徹雲霄,二老同時心中一震,定睛看時,金色蓮花離岸只剩五丈遠近,那嘯聲竟是童子所發。 瞧那童子,不過十一二歲年紀,哪來這等深厚驚人的內家功力? 忽見影兒一閃,童子已騰空飛起七八丈高,手兒一招,金色蓮花應手而起,快如電光石火般已握在童子手中。 刹那間,童子淩空折轉,雙臂一展,大雁般飄落岸上,姿態美妙之極。 這份輕功,雖不驚世駭俗,可是,發生在這麼個童子身上,而又是疊坐在碗大的蓮花之上,無從著力,簡直是匪夷所思之事,二老驚得目瞪口呆。 然而,怪事還不止此,童子一落地,腰兒一挺,霎時變成個十六七歲,英挺俊秀的美少年,臉上金色煞氣,全部消彌無蹤。 二老這一份驚駭,簡直無法形容,失傳江湖武林數百年的「縮骨奇功」,居然也同時在這少年身上發現。 這時,少年從腰間革囊裡,已掏出內外衣服穿妥,對著池中大拜三拜,口中喃喃,不知何語! 拜罷起立,驀地臉上又泛起淡淡金光,猛抬頭,雙眼如寒電般,朝老僧凝視,久久不動。 敢情,他早已發現了二老所在。 俗裝老人一見少年臉上滿布煞氣,就知不妙,忙微微躬身,道:「老朽李慕龍,江胡恭送匪號蒼海七友之一,這位大師道號石頭陀,系屬少林寺門下……」 一語未畢,倏聽一聲怒嘯,如狼嗥鬼哭般,淒厲駭人,緊接著金光一閃,一聲慘叫,駭魄驚魂。 李慕龍定睛一看,石頭陀仰塵埃,頭如爛西瓜,已然名登鬼錄,魂上西天,死狀之慘,實不忍睹! 李慕龍既然驚又怒,抬頭看少年,仍姑在原地,握著那三尺來長的金色蓮花,雙掌一台,立即只剩下一朵蓮花,那三尺來長的蓮杆,原來是環節套成,全都縮在蓮花裡面去了! 李慕龍為方外之友,不明不白慘死而傷痛,大喝一聲道:「畜生,你好狠的心,石頭陀乃得道高僧,居然落得如此下場!」 少年冷冷的哼一聲,看也沒看他一眼,回身就走! 李慕龍一聲斷喝:「站住!」 少年猛一轉身,臉上又泛起淡淡金光,騰騰殺氣! 李慕龍蒼海七友之名,震駭中原,手中一支劍,曾連敗黑道十數高手的圍攻,可是,今日在一小娃兒面前,心中禁不住寒意直冒。 然而,石頭陀豈能白死?遂道:「小鬼,石頭陀死得不明不白,你要給個交待……」 少年終於開口了,只聽他道:「死得不明不白,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 少年語聲鏗鏘,如金鐵交鳴,顯見中氣充沛,功力深厚已達化境。 李慕龍一聽其語,同樣不明不白,也不禁一怔,道:「什麼人死得不明不白?」 少年臉上金光倏斂,滿臉悲淒,道:「當年銅堡存屍七十餘具……」 「銅堡?」李嘉龍大吃一驚,退後半步,口中驚呼道:「你……」 少年熱淚盈眶,道:「我!銅堡唯一生存者!薛仇……」 「薛……仇……」 少年薛仇一抹熱淚道:「不錯,天下第一劍神劍手薛成勇之獨生子,今日藝成出,我要報仇,我要殺,殺盡武林七人派的人,殺盡所有我薛的朋友,但凡『生死薄』上登載有名的我全都殺,殺……殺……」 薛仇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淒厲,最後幾聲殺,震得李慕龍雙耳不住翁翁,李慕龍驚駭莫名地叫道:「生死簿?」 薛仇仰首蒼穹,道:「往年簽名冊,今日『生死簿』!」 隨著話聲,薛仇探手革囊,取出一物,「沙」的隨手拌了開來,原來是一本折疊緞面的簿子,婚喪喜慶簽名用的。 淡月下,光線雖弱,李慕龍仍能清楚地看見,那簽名簿上密麻麻排滿了一個個的名字! 薛仇冷然一笑,道:「蒼海七友,當年若非名下注有幾個小字,哼哼!……」言外之意,若非此數字,你也與那石頭陀同一命運了! 李慕龍一愕,道:「什麼小字?」 「禮到人不到!」 李慕龍倒抽一口冷氣,定了定的,長裡的歎了口氣,道:「十六年了,這是武林中未了的一公案,不過,閣下也不可大太衝動,怎能不分好歹全殺……」 「不分好歹?」薛仇收起他自稱的「生死簿」,滿臉肅穆嚴厲地道:「何謂好歹?當年銅堡因我周歲喜慶,大筵賓朋,親友不下千人,就在當天夜裡,我一家大小七十餘口,全部喪命,可千餘親友無羔,此事怎講?」 李慕龍蒼頭微晃道:「然則武林七大派均為正派人物……」 薛仇英眉一軒,星眸圓睜道:「正派人物?哼!當年家父,名震寰宇,義薄雲天,誰個不知,哪個不曉,一旦被害,七大派中人,非但不偵凶察惡,反四處追蹤我之下落,若非那們恩公,捨身絕子救我,今日哪來薛家後人?」 李慕龍一驚道:「果有此事?」 薛仇又哼了聲,道:「當年逃出關外,進入長白,我已十二歲整,難道我不知?追隨我恩公浪蕩江湖十一年,恩公一字一句全都告訴了我,難道我會忘記?恨只恨恩公終究還是死在賊子手裡,使我抱恨終身……」 說至此,仿佛真已做到交待完的責任,遂轉身悲唱道: 「恨如山樣重, 仇似海洋深, 薛仇出天池, 殺盡簿中人。」 李慕龍心想,薛仇一旦下得長白,武林中立將掀起一場無邊血劫,他身為俠義道中人,豈能明知而不管。 眼看薛仇轉身欲去,忙喚道:「小位且慢!」 薛仇再次轉身,臉上已透不耐之色道:「尊駕尚有何見教?」 李慕龍鋼牙一咬道:「少俠若肯稍寬時日,老朽願以性命作保,答應替你尋訪仇家!」 薛仇仰首長笑道:「家父與尊駕,交情不夠!」 「為小俠,義不容辭!」 「你拍馬屁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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