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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黑色的太陽】

  在宜昌府的北門外,直通南津關的大路上,有一個頭戴涼帽,身穿黑色衣褲的年輕人立于一株路旁大樹下,涼帽的前緣壓得很低,同時脖子上還系了一條大黑巾,連下額都不容易看到。

  年輕人身邊立著一匹烏黑的健馬,鞍上掛著一隻長皮袋,但不知袋中裝的是什麼,因為皮袋狹長,大概不是被毯或衣物。

  二月天的中午時分,太陽曬得樹葉和草地幾乎冒出火來,但那個年輕人絕對不是乘涼,因為他不時向宜昌那端路上望個不停,而且有點不耐煩的樣子,無疑他是在等待什麼人物。

  大概天氣熱的關係,路上的行人愈來愈少,相信都在找地方乘涼去了。

  忽然間,那年輕人舉手一拍他的同伴輕輕地道:「阿黑,他終於來了,我猜得不錯,他得手後必從這兒入。」

  他緩緩地騎上黑馬,兩腳一夾馬腹之餘,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抬手拉上脖下的黑巾,又輕聲向黑馬道:「阿黑,到前面山腳下等他。」

  在南來的路上,這時疾馳著一騎人馬,馬上坐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壯年大漢,粗眉巨目,形態威猛,身體魁梧,肩頭斜背著一把青鋼長劍,絲穗飄揚,來勢如風,顯然是位江湖豪強。

  這人面上露出一股得意之色,高揚皮鞭,啪啪啪,策得那匹並不出眾的座騎滿口白沫,拼命向前掙扎。他剛剛馳到林前,突見山腳下閃出一個清一色黑衣的人物,不由猛地一怔、急急勒韁,竟將那匹普通座騎拉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兄,因何攔路?」

  大漢在馬背上一蹬,全身落在馬前面四五丈,這一手不惟顯示出騎術高明,同時也顯露一手輕功給對方看,存心讓黑衣人看點顏色。

  其實他白費勁,那黑衣人居然視如無睹,依然屹立如山,口中竟還哈哈笑道:「牛強,你心裡應該有數,前天晚上那筆買賣你能瞞得了別人,卻不能瞞我。陳大戶五姨太房中的七百兩黃金你都拿到手了,官府追查雖緊,然而無法查出是你,你的神通雖大,但又無法大過我。獻上來,我不要你的命,那是因你未殺人,否則被我堵住的從來沒有幾人活著回去。」

  大漢猛地拔出背上長劍,吼聲道:「你是誰,竟敢黑吃黑到我牛大爺的頭上來?」

  黑友人陡地冷笑道:「你敢放肆!小心你的狗命!」他似有意亮出他那只右手掌心,只見他掌心突然出現一團圓圓的,烏金似的黑印,那黑印競逼射出刺目的芒尾:大漢一見,聖時面如死灰,身不自主,連連後退,同時抖個不停!

  黑衣人一見冷聲道:「站住,不要動,我說過不殺你!」

  大漢應聲立定,怯生生地將劍歸鞘,顫聲道:「大俠,我願獻上那七百兩黃金!」

  黑衣人點頭道:「拿過來!」

  大漢急忙轉身,立刻從馬鞍上取下一隻皮袋,恭恭敬敬地送到黑衣人跟前。

  黑衣人點都不點,他似料定大漢不敢作弊,順手掏出一錠銀子,約有二十兩,擲給大漢道:「那晚你辛苦一夜,同時又躲藏了兩天,我知道你身上的錢都輸光了,拿去罷,你仍可豪賭一場!」

  大漢接過銀子,連問都不敢問,急急轉身,騎著他那匹喘息剛停的鱉腳馬,垂頭喪氣,又循原路回去了。

  黑衣人不慌不忙,目送大漢去後,神手將黑巾拉下,俯身提起皮袋,抖動兩下,似在估計份量,回到林中去了。

  在宜昌的小西門裡有座古老的漢壽亭侯廟,廟前擠滿了人群,那是一塊跑江湖的天下,同時也是攤販們的封疆,甚至還是一些白吃白喝大爺們的溫床。這時正是日薄噸峨,夕陽斜照之時,忽然一個高大的漢子迫著兩個瘦小的青皮(無賴)大聲喝斥。

  說也湊巧,那大漢竟是在大路林前被黑衣人吃掉七百兩金子的牛強,只見他睡眼半睜,無精打采,顯然是剛從什麼地方睡一覺起來之態。兩個青皮聞聲立住,一見是他,其中一個啊聲道:「牛大爺!是你老,請問有何差遣?」

  牛強行近大聲罵道:「他媽的,老子喊破喉嚨才將你媽的小狗叫住!差遣?別他媽的咬文嚼字了,我問你,他媽的三狗子,你到哪裡去了?」

  三狗子得意至極,裂開尖嘴笑道:「一個公子模樣的人物,他叫我送了一封信給府衙門的張師爺,差費可不少,竟給了我五兩銀子。」

  牛強聞言一樣,打岔道:「那公子是什麼樣的面貌?」

  三狗子想了一下,搖搖頭道:「他穿著華麗,而且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我既不敢看他,同時也被五兩銀子把我的目光吸住了,牛大爺,我竟想不起他是什麼相貌哩!」

  牛強大喝道:「他媽的,真沒出息,看都不敢看人家,他媽的還在道上混個什麼勁!」

  三狗子被罵得縮了頭,他忽然正色道:「牛大爺,陳大戶家被盜的事情我可有底啦……」

  牛強悚然一震,急急道:「他媽的別胡說!」

  三狗子道:「是真的,那人大概忘了封函之故,信紙被我偷看丁!不料內容競與陳大戶家裡被盜有關呀!」

  牛強更驚,伸手將他抓住,目露殺機,低吼道:「信內說什麼?」

  三狗子道:「我記得很清楚,等會我照原信寫出給你看。」

  牛強順手一摔,撲的將三狗子摔了個四腳朝天,罵道:「他媽的,你存心出老於的洋相,明知我大爺對那些玩意摸不到邊,還硬要寫給我看,他媽的,還不快點將重要的說給大爺聽聽。」

  三狗子被摔得歪嘴裂牙,一看牛強又要動手,嚇得邊爬邊退,搖手道:「大爺,你不能再來了,我這幾根骨頭都要斷了!」

  他急急站起來接著道:「大爺,信內說強盜已被殺死在鬼屋後面山上,七百兩黃金照什麼規矩扣下八成,其餘二成已送轉陳大戶。」

  牛強暗暗籲口氣,忖道:「他強奪我七百兩黃金倒還存了良心,但不知他拿什麼人給我替死!看來這案子是不會追查到我頭上了……」

  三狗子見他沉吟不語,輕輕地問道:「大爺,奪走強盜黃金的人是誰?你老是道上打得響的大人物,相信一聽就有個劇L?」

  牛強大罵道:「他媽的別瞎捧,我怎麼知道?」

  三狗子道:「他的信後劃了一個大黑巴巴,據我三狗子猜想,那一定是什麼記號!」

  牛強橫眼罵道:「三狗子,你如果想坐牢,那就把這件事拿到外面逢人就講,否則你就閉著『鳥』嘴勿出聲。」

  三狗子點頭道:「這檔事兒我裝作不知道,不過大爺,我猜府衙裡仍舊要追啊!」

  牛強道:「似這樣的信,全國各府二十餘縣差不多都接過,除非那地方沒有發生事情,你要知道,信上那個劃黑巴巴的人不難黑白兩道,誰見了就得失魂落魄,全身發抖。尤其是官衙,見信就算銷案啦、頂多派出個把步快去看看屍體了事。」

  三狗子知道他不敢說出劃黑巴巴的是什麼人,岔開話題問道:「大爺,你叫我有什麼事?」

  牛強從身上拘了一把青錢給他道:「我從中午睡覺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你去幫我買只雞蒸著,我到賭場去去就來。」

  三狗子道:「對了,牟老闆似在派人尋你。」

  牛強聞言,急急向城外奔去,自言道:「難道他在懷疑我?」

  當他走近西門外江邊時,忽有一群稅混兒湧了上來,大笑大叫,這個喊牛大爺,那個叫牛大哥,鬧成一片。牛強本來是垂頭喪氣,但自知案子不會再追之後,這時倒是異常安心了,他也跟著鬧開廠。這一樣不下二十幾個,看來沒有一個是上流人物,他們不是談賭,就是談嫖,出言極盡粗魯之能事,推推拉拉的向一條僻巷走去。

  那條巷子裡髒得要命,臭氣熏人,近似一條垃圾溝。巷子雖僻,但喧囂之氣卻比大街尤甚,裡面可就沒有一家像樣的店面。舉目看去、只見什麼攤販、小吃、私娼,煙館、賭場等等應有盡有。牛強這一批人走進一座黑色大門,裡面煙霧織繞,鬧聲炸耳,竟是一家大賭窟。方桌、長臺上,人頭攢動。

  牛強一直走向櫃檯,掌櫃的是個五十多歲的人、戴一副玳瑁眼鏡,下頜留有一小撮鬍子、他看到牛強走近時。哈哈笑道:「大爺,莫非要拿錠子換籌碼?」

  牛強搖頭道:「今天不賭,老闆在哪裡?」

  掌櫃的道:「在樓上吸大煙!」

  牛強點點頭。扭身就朝後面走去。

  上了樓、裡面的房間不少,牛強直奔最後一問大房門、推門而入,大聲道:「老闆,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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