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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落魂雙鈴」白樂山點點頭,持竹筒的手掌,五指一緊,啪地一聲脆響,竹筒已經碎裂,他雙手一分竹皮。

  當目光所及竹筒中空無一物,根本沒有什麼紙片秘函時,神色頓時一變,沉聲道:「陸二,你上當了!」把手中碎竹,甩人草叢。

  那陸二臉色也是大愕,呐呐道:「奇怪……」

  白樂山長歎一聲道:「沒有什麼可以奇怪,老夫可以判斷出那人決不是丐幫弟子,此舉只是意在探聽老夫的住處而已!」

  陸二道:「白爺,這麼說,那一定是您仇家的詭謀?」

  「落魂雙鈴」白樂山又長歎一聲道;「老夫一生甚少結怨,若所料不差,必是終南紀家姑娘,唉!陸二,你回去可將實情回報陸大俠……」

  陸二應了一聲,施禮急急告退,他覺得既有仇家現身,自然必需趕快回報,以便再來馳援。

  「落魂雙鈴」目送陸二離開,耳中聽到園外蹄聲遠去,才仰空沉聲道:「假冒送信的朋友,若已到此,就請現身如何?」

  話聲甫落,第一排破屋轉角陰影處果然響起一聲冷笑:「嘿!老匹夫,你果然有自知之明!」

  一條人影,唰地掠出,飄落院中,正是那傳訊的年青化子!

  「落魂雙鈴」目光一閃,見來人這般年青,微感意外地問道:「閣下就是假丐幫之名的傳訊人嗎?」

  年青化子星眸中閃煉著駭人的殺氣,冷冷道:「不錯,我就是紀瑤屏楊逸塵之子紀昭洵,你若不淡忘,應該知道我此來之意!」

  「啊!」「落魂雙鈴」神色頓時複雜無比地長歎一聲說道:「原來是紀大俠,莫非欲報令外祖父紀正宗慘死之仇?」

  紀昭洵淒厲長笑道:「豈止是報仇而已,還要你供出當年向你透露消息的人,究竟是誰?」

  「落魂雙鈴」又嘆息一聲,說道:「老夫目睹那場慘劇,悔恨交進,十七年來閉門懺悔,絕跡江湖,但若就大體說來,老朽自覺並無大錯……」

  紀昭洵驀地進出一聲厲叱:「住口,你既自知懺悔,還說並無大錯,豈非自欺欺人……」

  「落魂雙鈴」白樂山臉色一沉,道:「老夫句句是心中之言,所以懺悔,只是自覺不該當著大庭廣眾,使得令祖羞愧難當,致釀慘劇。

  「但老夫一生行俠,無愧天地,當時只是對友盡忠,既知道令尊令堂已經暗戀,並腹中已有你少俠,自不能不把事情讓長安陸家知道,以道義而言,老夫並沒有錯。」

  「哈哈哈……」紀昭洵厲笑一聲,道:「巧舌如簧,你以為我能相信麼?當初若無陰謀,盡可暗中通知長安陸家,拒絕下聘,為何事先不言,事到臨頭,卻當著百餘賓客,羞厚我外祖?而且還將罪過推在家父頭上……」

  「落魂雙鈴」白樂山臉色一變,道:「你所說的前一段,也是老夫懺悔之點,但最後一句話,老夫卻不懂了!陸家迎親當夜,確是令尊來找我的……」

  「住口!」紀昭洵怒叱一聲道:「老匹夫,你還信口雌黃,告訴你,家父早已成瘋,至今尚口口聲聲叫著我母親名字,依你看,一個已得到報復的人,還可能因刺激而精神失常麼?」

  「落魂雙鈴」一怔失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紀昭洵冷冷笑道:「我最近已見到家父,並且知道家父當時並未找過你,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

  「啊!」「落魂雙鈴」白樂山頓腳長歎,喃喃自語道:「看來我已被蒙十八年,唉!往日經過,歷歷在目,那人外表極為年青,但卻以白巾蒙面,向老朽說出秘密後,自稱就是楊逸塵飄然而逝。

  「老朽心有疑,致不敢當時把經過告訴陸家,思慮再三,才有迎親當場向紀大俠試探之舉,不意竟鬧成如此結局……看來老朽也被人利用了!」

  紀昭洵冷笑道:「想不到你賴不成卻裝糊塗起來,還不招出那人是誰?」

  白樂山臉色一沉,怒道:「老夫所說,都是實在經過,你切莫汙厚老夫人格,那人以白巾蒙面,老夫當時豈知是誰?」

  紀昭洵此刻仇火燃燒,哪肯相信,立刻厲叱道:「你若不說,就預備受縛!」

  「落魂雙鈴」白樂山面嚴如冰,沉聲道:「老夫話已經說過,而且十八年來閉門思過,你少俠還不肯放過老朽麼?」

  紀昭洵淒厲一笑道:「你老匹夫倒說得輕鬆,可知我母子十八年來過的是什麼生活?若不擒住你向天下武林作個交待,怎平得我父母十八年的冤氣!」

  說到這裡,唰地亮出長劍,厲聲接下去道:「聽說你手中雙鈴,昔年威震江湖,還不亮出來,讓我紀昭洵見識見識!」

  「落魂雙鈴」衣袖一甩,左右雙手倏各多出了一枚金光閃閃的銅鈴,沉聲道:「老夫並非怕你,雙鈴一出,向無活口,但未動手之前,能否暫息干戈,從明天起,老夫要再人江湖,查出那昔年偽稱令尊的人,向你少俠作一交待,也抵償老夫十八年來愧疚之心。」

  紀昭洵冷笑道:「你剛才不是說不知道那人是誰麼?」

  白樂山道:「不錯,他那時雖面蒙白巾,但老夫自能從昔年那份記憶中去探索那對熟悉的目光及語聲……」

  話聲倏然頓住,雙目精光陡盛,一聲暴叱,右手一甩,那約八寸大小的金鈴,猛然脫手飛出。

  他這突然的舉動,使得紀昭洵大吃一驚,以為「落魂雙鈴」口中說得好聽,卻心懷詐謀。

  一種武人本能的反應,使紀昭洵長劍一挺,一招「長風破浪」,猛然向「落魂雙鈴」刺出。

  在驚怒之下,他這一劍已提足了八成功力,氣勢焉同小可,但劍勢一出,卻見白樂山脫手飛出的金鈴並不是朝自己打來,而是反身向屋脊上打去。

  鈴聲叮叮,回空飄響中,紀昭洵已瞥見一枝短箭,疾向白樂山射至,這時可以看到白樂山金鈴上的威力和奧妙,果然盛譽無虛,鈴聲急轉直飛,與那枝短箭一碰,短箭立刻斜飛開去,但金鈴去勢更急,鈴聲不絕。

  這不過是一瞬之間,紀昭洵想不到此時此刻,無巧不巧有人會暗算白樂山,但發覺誤會,劍勢收轉已遲。

  而白樂山發覺暗中潛伏暗算,又覺身後紀昭洵劍風襲至,同時發動攻勢,也誤會是紀昭洵的同伴,鼻中一聲冷笑,左手反甩,另一隻金鈴,立刻向紀昭洵飛來。

  紀昭洵長劍要收未收,驟見金鈴飛來,心頭一凜,疾忙退身一丈,長劍一挑,向金鈴點去。

  哪知明見劍尖點上鈴身,卻毫無著力之處,那金鈴一偏方向,仍弧形向自己砸到,來勢之疾,比剛才更詭譎。

  鈴聲迴響空中,紀昭洵不由駭然,因知悉急轉的銅鈴卸去任何阻力,逼得左掌連揮,一口氣劈出七掌。

  就在手忙腳亂中,倏聽得「落魂雙鈴」白樂山一聲悶哼,似乎已經受傷,可是此刻紀昭洵全力凝視來回旋轉的金鈴,哪有閒暇他顧,他暗暗心驚白樂山鈴上詭勢,自己連發七掌,竟然無功。

  鈴身被掌風一阻,雖滑開去,但刹那之間,又急襲而下,而且有愈來愈快,愈轉愈詭之勢,若是雙鈴齊發,情形更不堪設想。

  這時,紀昭洵心中著急,腦中一轉念,倏動靈機,趁一掌略擋鈴勢刹那,急連扯下一大片衣襟,甩劍於地,雙手把衣襟扯幹,真元化為柔力,向回飛而到的銅鈴迎去。

  要知道白樂山的雙鈴所以能在空中飛舞不墜,完全是借力打力的一股巧勁,紀昭洵這一著急中生智,運用以柔制剛,以靜制動的原則,果然生效。

  那急旋飛舞的金鈴,一碰上柔軟的布上,立刻一聲急響,粘在布上急轉,紀昭洵雙手一攏,慌忙以布一裹,甩用三丈,才吐出一口氣。

  這時他目光一掃,剛鬆馳的心情,頓又大驚,只見「落魂雙鈴」白樂山已伏臥地上,一動不動。

  他急忙掠身竄過去,俯身把白樂山身軀一翻,只見心窩上赫然插著一支短箭,直沒至羽,這昔年以手中雙鈴,威震扛湖的白樂山,已雙目翻白,奄奄一息。

  紀昭洵不由得失聲驚呼,一按白樂山胸口,尚有餘溫,立刻喊道:「白大俠……白大俠……」

  連喊數聲,才見白樂山吃力微睜眼皮,無神的目光,望瞭望紀昭洵,進出一聲:「你好狠……」頭一歪,頓時氣絕。

  紀昭洵急急道:「白大俠,那人並不是我一夥的啊!白大俠……」

  但是「落魂雙鈴」白樂山已經完全聽不到了,他失去了人類應有的反應,至死卻仍誤會那以暗箭奇襲者,是紀昭洵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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