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夢痕 > 浪子俠心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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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福凝重地道:「若要通知主母,老奴唯恐夜長夢多,若要擒活口,少爺知道根本無此可能!」 紀昭洵點點頭道:「我知道,但是這些並不是必須殺的理由啊!」 紀福輕輕長歎一聲,方自說道:「老奴所以如此大膽,自作主張,卻完全是為了主母與少爺……」 紀昭洵怔了一怔,迷惑地道:「你的話我不懂!」 紀福道:「老奴可以把話再說清楚一點,若少爺一定要照主母的吩咐,恐怕到時不但無父;且將喪母!」 紀昭洵一愕,急急道:「這話怎麼說?」 紀福道:「主母那次曾說,對你有妥當的安排,少爺還記得麼?」 紀昭洵點點頭嘆息:「我不但記得,而且你回答的話,我也沒有忘記。」 紀福苦澀地笑了一笑,道:「其實主母作什麼安排,老奴是早已知道的,只是因主母相囑,不准告訴少爺,所以不敢說罷了,現在老奴不得不說了,以前老奴所說『要抽他的筋,剝他的皮』,這只是主母安排的結局,卻並不是開始。」 紀昭洵神色更加迷惑,緊緊地盯著紀福,似欲看穿這老僕心中的悶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只見紀福接下去用詢問口氣道:「少爺可知道主母為什麼要把那姓楊的活捉回去?」 紀昭洵悲痛地歎道:「想必娘覺得除非親手殺他,難消心頭之恨!」 紀福點點頭道:「主母親手殺他,卻不是主要原因!」 「那麼母親要活捉我父親回去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 紀福神秘地道:「先要嫁給他,而且要明告天下武林,舉行大禮!」 紀昭洵一怔,搖搖頭道:「不通,根本不通,娘一向這麼恨他,又豈會再與父親結合?」 紀福長歎一聲道:「少爺,主母是完全為了你啊!若是不如此,何以扶正你的名份?……」 這句話,紀昭洵完全懂了,不錯,若不如此,自己一生脫不了「私生子」的地位,也等於一輩子見不得人,痛苦一生,如墜深淵。 「娘啊!你太苦了……你也太偉大了……」他心中不由一陣悲愴,星眸中倏流下激動的淚水。 只聽見紀福低沉的語聲說下去道:「但是楊逸塵的手段已太卑劣,老莊主及夫人的血仇不能不報,所以主母決定在完成大禮後,親自手刃他血祭老莊主在天之靈……」 紀昭洵腦海中頓時浮起一幅血淋淋的慘像,痛苦地道:「但是娘又怎會死呢?」 紀福又歎道:「唉!你應該知道母親的個性,剛正不阿,素重綱常,君臣,夫婦,父子是為三綱,乃人倫之大道,主母既欲報父之仇,又不欲背殺夫之名,除了最後自行了斷,還有何途可循?」 說到這裡,長歎一聲道:「主母這一生實在已夠慘了,老莊主又唯此一女,老奴實在不忍心看她再死,何況少爺你也夠痛苦了,老奴一生服侍紀家,豈能再見你無母伶仃!」 紀昭洵此刻心如刀割,悲痛地喃喃道:「唉!娘啊,今生今世,我要一輩子與你相依為命……」 在悲痛而沉重的思緒下,紀昭洵終於迸出了一句話:「好,紀福,我就聽任你怎麼做!」 紀福知道,紀昭洵自受了楊逸凡的影響後,內心一直在矛盾搖擺不定,此刻見他終於被說服,方自松出一口氣道:「少爺能想通了就好,我們進寺吧,希望老莊主在天之靈保佑,讓我們有機可趁,替他報仇!」 紀昭洵心亂如麻,木然地移著步伐,進入了少林寺。 少林寺中許多年青僧人正忙碌地在打掃,高聳寬宏的大雄寶殿,煙霧繚繞,三日盛舉似尚留著餘韻。 一名年青僧人一見紀昭洵主僕進入,立刻放下掃把,迎了上來,先雙手合什,見過禮,然後詢問道:「二位施主是要進香?」 紀福搶先上前抱拳還禮,呵呵一笑說道:「不錯,小師父,我家小主人素仰少林雄偉,佛殿莊嚴,故特來進香觀瞻一番,以償夙願!」 語聲方落,年青僧身後倏響一聲宏亮的佛號,笑著說道:「難得二位施主有禮佛之心,佛門接納四方善士,二位請隨貧僧人人殿。」 紀昭洵與紀福抬頭一看,只見一名年約五十餘歲的老和尚,正面含慈笑,合什作禮,從年齡語氣中,紀昭洵就知道這老和尚在寺中的地位,比年青的高多了,忙抱拳道:「請問大師法號?」 老僧微笑回答道:「貧僧慧覺,忝為前堂知客,二位施主貴姓?」 紀福搶著含笑道:「我家少主人姓楊。」 慧覺僧點點頭道「原來是楊施主,請隨貧僧來!」 轉身就向大雄寶殿走去。 由於江湖經驗閱歷,紀昭洵自覺一無所知,所以一路上都聽紀福擺佈,此刻他望著紀福,奇怪他為什麼要捏造假姓,不說出真正來意? 卻見紀福連施眼色,仿佛示意不必多問,於是只得默不作聲,跟在知客僧慧覺身後進人大殿,隨著紀福裝模作樣,上香禮佛。 殿中煙氣繚繞,高大的金身佛像,令人感到無比的莊嚴肅穆,紀昭洵身心受感,倒是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暗暗向佛祖禱告自己的心願。 這時紀福卻大方地取出十兩紋銀,放在香金櫃上,對慧覺大師笑道:「區區香資,權請笑納,只是我家少爺素聞少林殿院廣闊,能否請大師引導,隨意參觀一番。」 慧覺大師含笑說道:「施主有命,貧僧敢不引導,請!」 首先出了大雄寶殿,漫步向後殿走去,沿著一列列禪房回廊,已走到了膳堂。 一路上慧覺僧點點指指,為紀昭洵主僕詳為說明,可是紀昭洵心有所思,只是隨著點頭敷衍著。 紀福卻似乎大感興趣,每到一處地方,問個不休,一雙眼睛,更像獵犬一般,四下搜索掃視,像在搜尋什麼獵物。 紀昭洵眼見這種情形,頓時明白過來,原來紀福是在探路兼而搜查那可疑的地方,由於他清楚了紀福的意圖,於是也不惜問長問短,分散慧覺的注意力。 經過膳堂,經堂,修堂,已到了第三進深院,一條白石小徑,在排列整齊的二行松樹中,一分為二。 正中一條直通一座月牙門,岔出的一條小徑左轉向一排極為幽靜偏僻的房舍,卻見慧覺大師突然止步,笑道:「二位參觀,只能到此為止了!」 紀福一怔,指著前面月牙門道:「這裡面是何處,大師何不帶老奴與小主人去觀瞻一下?」 慧覺僧歉然笑道:「那已是敝寺方丈清修精舍,貧僧未奉諭,不敢擅入,施主千萬包涵。」 紀福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貴寺方丈精舍,老奴莽撞了,那末咱們到那邊再參觀一下!」 說著一拉紀昭洵,就向左轉進幽靜偏僻的一排禪房闖去。 慧覺大師慌忙伸手一攔,笑道:「施主請止步!」 紀福一愕,收回步伐,詫然道:「那地方也不准人去麼?」 慧覺微微一笑道:「貧僧之意,並非不准施主參觀,只是那排房舍,只是敝寺弟子居宿之處,無物可供觀瞻,故覺得施主不看也罷!」 接著抬頭望了暗下來的天色,又道:「時將入夜,山路難行,二位施主還是早早歸去,再晚恐怕趕不到城中了。」 紀福哦了一聲,點點頭道:「既然大師如此說,我們就到此為止,多謝大師引導,我們就回去吧!」 紀昭洵主僕抱拳告別,於是在慧覺恭送下,出了少林寺。 天色早已一片漆黑,紀福引紀昭洵走至山腰人道旁僻靜的松林中,得意地一笑,低聲說道:「少爺,你知道老奴剛才的用意麼?」 紀昭洵點點頭,紀福又道:「我們走遍全寺,就是到了那個僻靜院落中,被那個知客和尚擋駕,老奴覺得那個地方大有問題,尤其是左轉一排禪房,更令人起疑!」 紀昭洵沉思著道:「福伯,你是認為人就被藏在那僻靜的禪房中?」 紀福點點頭道:「老奴確實如此猜想,現在路已摸熟,咱們就在此休息,用過乾糧,等半夜好歹要去探一探,看看老奴是否猜錯。」 新月黯淡,繁星點點。 初夏的夜風,觸膚生涼,少林寺中已是燈火零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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