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夢痕 > 浪子俠心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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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英進出一聲冷笑道:「老夫就是為了不讓老莊主人死了還現世,故而非殺他不可,嘿嘿!紀福,假如老莊主會在棺材裡爬起來,我相信他絕不會反對我這樣做!」 紀福慌忙搖著雙手,用近乎哀求的口氣道:「不!不!表老爺,你既知老奴一生對紀家忠耿,就請看在老奴薄面,少爺也是與你表老爺一樣,心存仇志,誓為老莊主報仇……」 哈哈哈,狄英一聲震天狂笑,打斷了紀福的語聲,冷笑著道:「報仇?他憑什麼報仇? 憑的是紀家的身份,還是楊家的身份,紀福,你忘了昔年老莊主為什麼死的麼? 還不是因為你小姐不貞,肚子裡有了這塊孽種!我狄英十八年來奔波江湖,邀請老莊主生前一干知交朋友,忘命向楊家聲討復仇。 「為的就是替老莊主出這口怨氣,但若不殺這個禍種,怎能向那批已死未死的知親好友交代,又怎能對得起老莊主在天之靈,就是今天,若不是被他這一攪,楊家堡縱然不垮,也必伏屍百步,血染洞庭。 「但是現在卻落得一場空,反被仇家朋友兩面恥笑,紀福,你叫老夫還有什麼面目再面對武林同道?」 他這番話說得聲色俱厲,激厲的語聲一落,不等紀福再說什麼,臉色倏沉如鐵,峻聲又道:「紀福,你快讓開,若再阻攔老夫,怪不得老夫扇下無情,把你一併算上,使此地多增一條冤魂!」 紀昭洵此刻知道任憑紀福說爛了舌頭,也無法使對方軟心改變了,一股怨氣頓時沖上腦門,狂笑一聲道:「福伯,你也不必多費口舌,就讓那老匹夫過來,我昭洵今天認命就是了!」 握劍五指一緊,決定以死一拼。 哪知紀福一聽這話,不但不讓開,反而大喝一聲道:「表老爺,你這麼固執己見,就請先成全老奴!」 雙掌驟起,如瘋了一樣,猛撲狄英,掌風兜心劈去,掌勢一出,又大叫道:「少爺,你快逃,老奴替你擋他一陣!」 「鐵扇書生」臉上殺機驟濃,精光閃閃的雙目一瞪,厲喝道:「紀福,你敢!」 左袖一拂,一道勁氣橫卷而出,啪地一聲,紀福身軀像飄風落葉一般,被震出一丈有餘,仰天一跤,摔在地上。 要知紀福跟著已故的「劍掌雙絕」紀正宗學到不少招式,但功力上,與狄英一比,究竟差得太遠。 這一跤鐵得眼中金星直冒,渾身酸痛,但耳中卻聽得狄英陰沉的語聲:「念你數十年忠心耿耿,老夫不為已甚!」 面目猙獰陰沉的狄英,就在這話聲中,人如閃電一劃,已欺到驚愕的紀昭洵面前,獰聲又道:「老夫今夜送你再投一次胎,希望你來世切莫姓紀!」 鐵扇如電光石火一劃,已向紀昭洵咽喉切到。 寒氣砭骨,勁力逼人,這出手第一招就是生平絕學「雁翎十八剔」中三大絕招第一式「落雁斷羽」。 駭恨交加的紀昭洵,迸出一聲淒厲的長笑,笑聲中,長劍硬向外一封。 叮地一聲,劍扇交擊,爆出一溜火星,他人噔噔立刻震退三步,虎口巨震,長劍幾乎脫手飛去。 駭然之下,面對淩厲的招式,他顧不得再說話,左掌猛推,施出「龍形三曲」掌法,接連劈出三掌。 狄英身形三閃,陰森森笑道:「你這點狗抓毛若在老莊主手中施出,老夫或許擋不了,在你手中,嘿嘿,老夫絕不會令你逃過下一招!」 鐵扇虛虛在紀昭洵眼前一晃,唰地一攏,疾如流星,直點前胸,這一招更狠更疾。 就在這生死一發間,狄英身後響起一聲大喝:「表老爺手下留情。」 二道硬崩崩的掌風,直襲狄英後背。 不用說,正是紀福,他這時已顧不得自己安危,眼前紀昭洵即將亡命扇下,立刻猛撲過來。 這種情形下,狄英不得不收扇移身,先求自保,他似乎不願傷了老僕紀福,卻對紀昭洵下定了狠心,鐵扇微收即伸,又唰地張開,向紀昭洵腦門劈下。 這一式更是淩厲無倫,紀昭洵驚魂方定,扇上勁氣已襲腦門,駭惶之下,避已不及,逼 得舉起酸柔無力的右臂,長劍死命向上封,叮地一聲,虎口震裂,長劍墜地,但鐵扇卻略略一頓,原勢而下。 紀昭洵拼命向後倒縱,紀福也拼命撲上大聲道:「表老爺,你要殺就先殺老奴!」 這一招又在千鈞一髮下,被紀昭洵逃過,氣得狄英鬍子根根直豎。 他佈滿煞氣的雙目狠狠向紀福一瞪,卻仍不忍心對紀福下手,其實狄英並非壞人,所以對紀昭洵這麼狠毒,卻是目睹十八年前紀家莊那場慘變,激憤於心,對紀昭洵有了牢不可破的卑視和私見。 此刻他恨聲道:「紀福,隨你怎麼說,老夫今天也非殺這小子不可!」鐵扇一揮,又如風一般,向紀昭洵撲去。 就在這時,一陣急驟的蹄聲自岳陽城方向來路,飄傳過來。 馬未到,卻已聞語聲傳來:「什麼人在這裡打鬥!」 撲身的「鐵扇書生」不由一怔,停身舉目向來路方向望去。 只見一匹騎影,如電掣風掠而至,馬上人略勒馬韁,健馬人立長嘶,那人淩空長身,已飄然落在道中。 紀昭洵主僕及狄英凝神一望,頭不約而同地一震,來人英姿爽颯,長衣飄灑,容貌俊武,不是別人,卻正是楊家堡三少堡主楊逸仁。 而楊逸仁一看場中三人竟有「鐵扇書生」在內,神色也不由一呆! 他追趕的物件,本來也是紀昭洵,卻不料那「鐵扇書生」竟與他懷有同樣的目的,而早一步先下手了。 他更想不到本要取紀昭洵的性命,此來反而救了紀昭洵一命。 但是狄英卻摸不透楊逸仁的來意,眼珠一轉,覺得現在要再殺紀昭洵已不可能,立刻轉身向紀福冷冷一笑,道:「紀福,現在可不遂你心意了麼?嘿嘿,到底是楊家的骨肉,但以後若有什麼差錯,老夫一樣要取他的狗命!」 說完衣袖一指,長身而起,人影略閃兩閃,已沒人濃黑的夜色中。 紀昭洵暗暗一聲悲歎,他說不出心頭是一種什麼滋味,卻難受得幾乎要發狂。 想起白天在楊家堡前,楊逸凡那種和顏悅色,和充滿感情的語氣,而現在這位楊逸仁又救了自己一命…… 他想:這是為什麼?他們是自己的仇家啊?但是他們對自己偏偏這麼仁厚,而應該是自己親家的狄英,卻對自己這般兇狠毒辣?…… 他覺得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一切都大乖常情,連自己也包括在內,他覺得再下去,恐怕連誰是親,誰是仇,都會分不清楚。 紊亂的思緒,像潮水一樣地在腦海中翻騰著,然而一旁驚魂甫定的紀福已過來拾起地上的長劍,對紀昭洵輕聲道:「少爺!我們走吧!」 世故深沉的紀福,卻不像天真的紀昭洵,他感到如此深夜,楊逸仁突然出現,並不是什麼好兆頭,心有戒意,恨不得馬上離開。 但話聲方落,僵立著的楊逸仁卻開口了:「走?嘿!慢一點!」 紀福世故地一抱拳道:「楊三俠有什麼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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