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夢痕 > 浪子俠心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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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雖有不肯甘休的,但礙于鄂南三叟已答應出口,自不好再作表示,尤其為首的狄英被綠衣少女當眾兩鞭,打得顏面盡喪,更不好意思再耽擱下去,對尋仇一節已失去了初來時那種決心,於是一場生死大會,頓時消彌於無形。 鄂南三叟一千人此刻紛紛抱拳離去,楊逸凡望著仇家人影逐一消失,才長籲出一口氣,可是一旁的楊逸仁卻說話了:「二哥,你對人太仁厚了!」語氣中對楊逸凡一切措施完全不表同意。 楊逸凡劍眉一皺,道:「三弟是指哪一點?」 楊逸仁道:「當然指對紀昭洵那小子,依我之意應早一劍貫心,殺他以絕後患!」 楊逸仁斥道:「三弟,你應該知道他是大哥骨肉,我怎忍心下得了手?」 楊逸仁一哼,道:「他。心中若有大哥,就不會這麼對我們,二哥難道沒有看到他臨去斷劍,心中包藏著無窮殺機?」 楊逸凡長歎一聲道:「這是誤會,我們不應該再加深它才是!」 楊逸仁冷冷道:「這是二哥自己的想法,但他心中是否這般想,只有鬼才知道,我覺得今天二哥不殺他,實在是錯了,楊家堡日後的麻煩,恐怕就在這小子身上。」 楊逸凡雙目一瞪,道:「三弟,你不必渲染其事,將來的事,將來再說,至少今天,若沒有他紀昭洵的出頭一攪,一場生死大戰,伏屍百步,還不知會有怎麼一個結局呢?」 楊逸仁默然了,可是他心中倏下了一個決心,但是他卻沒有表露出來,默默跟著楊逸凡招呼著一干助拳的知交賓客,回返堡中。 洞庭河畔恢復了空曠寧靜。時間雖然還早,但滿天陽光卻被一堆濃黑的烏雲所蓋住,沒有一絲風,天氣顯得更加悶人,象徵著眼前的平靜並不能消除未來的風暴,一切就如現在的天氣,密雲不雨,直待一場狂風暴雨來臨。 一個時辰後,楊家堡中倏然沖出一匹快馬,馬上的人赫然是楊逸仁,他去哪裡?沒有人能知道! 滿空烏雲,遮去了六月驕陽,天色立刻陰沉了下去,紀昭洵主僕的內心,與天色一樣地陰沉,默默與綠衣少女快速地移著步伐! 不過,紀昭洵此刻心境,比剛才開朗得多了,綠衣少女最後兩鞭,打得固執的「鐵扇書生」狄英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使他心頭大感痛快,覺得出了心頭不少怨氣,同時也對綠衣少女的功力大表欽佩。 走著,走著,楊家堡已遠遠拋在身後,高聳的黃鶴樓已遙遙在望,這時他才發覺與人家同行了半天,還沒有問人家姓名。 於是目光側視著綠衣少女開口道:「承姑娘仗義執言,還未請問尊姓大名,以便小可將來報答!」 綠衣少女露齒一笑,簡單地回答道:「崔家鳳!」笑容是迎人的,語聲也是柔和的,完全沒有剛才那種孤傲淩人之氣! 紀昭洵道:「原來是崔姑娘,小可紀昭洵……」 方報出名字,崔家鳳已溫柔的一笑,道:「我知道,少俠,對你一切,我非常瞭解,非常同情,唉!這不是你的罪過,一切應該歸咎於上代……」 溫婉的嬌語聲,含著一絲勸慰之意,那動人的笑容,猶如三月的薔薇,可是紀昭洵在領略這些溫慰之餘,卻不由一怔,脫口道:「姑娘怎會這般清楚呢?」 崔家鳳卟嗤一笑,嬌聲道:「這有什麼可以奇怪的,終南紀家那場劇變,在十八年前,江湖中哪個不知道?至於後半段關於你的事,剛才在楊家堡前,那個姓狄的老混蛋不是已透露得差不多了麼?」 紀昭洵又默然了,剛剛開朗的臉色一下子又轉陰沉了下去。 唉!往事是不堪回味的,現在被她一提,那不堪負荷的沉重感覺,又複回到紀昭洵的內心上,使他想起了慘澹的前途。 崔家鳳秀眸一瞥,似有感觸,輕歎一聲又說道;「對你少俠來說,過去都不值一提,未來的才值得你去奮鬥,目前的唯一問題,應該是怎麼能訪到名師,再求深造才是第一要務!」 紀昭洵默默地聽著,他記得母親臨別時也這麼說過,但江湖上奇人異士雖多,真正要找出一個,還真不容易! 七大門派各有所宗,受武林尊重,但無深厚淵源,人家根本不會收授,江湖中成名高手雖多,但在紀昭洵心中的分量並不重,他需要的是拜師苦修後,一劍揮出能光寒天下的超人武功,江湖中那些成名人物,就是全願意收他做徒弟,能傳給的本事,也不過僅僅能抗衡一方,並不能出人頭地。 真正能達到他願望的奇人異士,卻是可遇不可求,故而他明白,尋訪名師,再求深造,說雖容易,行動極難。 崔家鳳仍以動人的語聲接下去說道:「你既步人江湖,就是江湖人。江湖人所本,主要的就是武功,猶如商人必須先熟練算盤,文人先要熟諳詩詞八股一般,而像你這樣的功力,實在不應該先出來闖,再加上你複雜的身世,我真替你未來擔心!」 她說完這些話,見紀昭洵臉色陰沉沉地,絲毫沒有反應,忙微笑著又道:「你不要多心,我並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而是實話實說,想有所建議……」 紀昭洵仰天一聲長歎,點了點頭,他對崔家鳳的話是感激的,只是在紊亂而複雜的情緒之下,一時不知用什麼話來表達而已。 崔家鳳嫣然道:「你能瞭解就好,其實我們年青人應該不同于老年人,要講究什麼世故,圓滑等等,嗯,多說廢話沒用,讓我想想有什麼路可以指點你!」 她手中玩弄地揮動著手中鞭子,含顰轉動著秀眸,沒有片刻,倏然啊呀一聲驚呼! 紀昭洵一怔,紀福也不由一怔脫口道:「小姐是想起了什麼?」 崔家鳳桃腮微紅,含著歉意地道:「真對不起,我本來在想什麼人最適合做你少俠的師父,哪知卻先想了一件要緊的事……」 紀昭洵急急問道:「不知是什麼事?」 崔家鳳笑著道:「我忘記了前面岳陽城中還有人等著我,少俠,恕我要失陪了,呃,這樣吧,我在城中住在『迎賓客棧』,你慢慢來,到城裡可以去找我,那時我會告訴你一條求師之路。」 說完像真的有什麼急事一般,匆匆擺擺手,飛奔而去,瞬眼人影俱失。 這時正好走到黃鶴樓前。紀昭洵不由佇足而望,蒼茫的天色下,那點線影像飛舞的蝴蝶,冉冉消失,不知怎麼地,他心頭覺得仿佛失落了什麼,感到一陣空虛。 他心中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崔家鳳……崔家鳳……」 心中體味著她每一句話和每個動作。 由她離去的神態動作看來,她還未脫一個十七八歲少女應有的天真和稚氣,但她在對付狄英時,卻像一個江湖老手,隱有名家風範,而對自己說的話,卻又充滿了智慧,一種成熟的智慧…… 他想著,想著,腦海中漸漸現出一個鮮明的輪廊,把崔家鳳塑成了一座鮮明的人像,這座像卻是嬌美、英武、智慧、善良的綜合體。 於是他產生了一份深重的惆帳,萍水相逢,這一份友誼實在太可貴了,可是偏偏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如驚鴻一閃,了無憑藉! 「唉!少爺,人已看不見了,我們還呆著做什麼?」 是老家人紀福在說話了,話聲驚醒了茫然悠思中的紀昭洵,他緩緩收回視線,嘆息一聲道:「福伯,那崔姑娘的話實在使我猶豫不決,依你看,我以後該如何好?是重新投師習藝呢?或是開始找人?」 紀福也作難地沉思片刻,才嘆息著說道:「那崔姑娘的話沒有錯,可是未來日子正長,老奴以為總得對主母有個交代,假如在盡力尋覓後,仍找不到那姓楊的下落,再作他圖不遲!」 紀昭洵歎道:「但是茫茫天涯,何處去找呢?我本以為楊家堡必會知道楊逸塵的消息,可是楊逸凡的話不像作假,現在我卻不知道從何著手。唉!假如他死了,應該有人發現他的屍體,假如是活著,這世界上怎會沒有他的影子?難道他會在這世界裡無影無蹤地消失了?」 由於剛才的刺激,他決心認為自己沒有這個父親,所以連稱呼也改了過來,此刻,他茫茫思索著摸索的方向。 哪知話聲未落,身後卻響起一聲輕笑,有人接口道:「人活著怎會在這世界上消失,少俠,何不問問我?」 紀昭洵及紀福同時一驚,迅速轉身,目光瞬處,卻見身後已站著一位身穿藍衣的中年文士。 這藍衣文士年約四十餘歲,正口含微笑地望著驚愕的紀昭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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