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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大家都被困住了,樓思正和樓文懷首先搶進秦快房裡,見秦快似乎十分疲倦,正想退出,秦快已睜眼含笑道:「你們來得正好,在下正想跟你們談談,尤其二太爺是貴閣元老,更應該知道。」

  又摒退眾人,只留下樓文懷和樓思正,樓文懷急切道:「事情是不是如我們所想的那樣?」

  有趣的望著樓文懷,秦快道:「你們想的是怎麼樣?說來聽聽如何?」

  樓文懷頓時結舌,這事叫他如何敢說出口?還是樓思正處事圓通,道:「你有什麼事想告訴我們?」

  秦快盯住他們,一字字道:「你們相不相信這世上有鬼?」

  古人是相信這些的,但江南人膽子大,是不肯信的,但這些天所見所聞都與鬼有關,叫他們如何不信?顧及身份又不敢直承其事,只有默然。

  秦快輕歎口氣,道:「在下原本也是不信,沒想到倒教俺遇上了,而且是黑壓壓一群,向俺呼冤,叫俺心驚膽跳,又怕你們知道了要笑,想偷溜出莊,不想我心念一起,那群鬼已對俺破口大駡,說俺住他們的屋子,跟他們的子孫交好,卻不願盡一點道義,眾人一擁而上,俺不及驚呼,已被他們弄倒,醒來卻在一片墳塚上,原來是此莊死去的先人。」

  樓思正二人雖然半信半疑,但總算知道為什麼三人都不聞動靜,秦快卻失蹤了。

  其實那夜秦快真的出莊去,只是服下「紫金丹」徒增十年功力,摒住氣息就連樓文龍也無法知曉他偷溜,這是樓文龍沒有算到的一點。

  頓了頓,秦快又道:「其中有一人長相威嚴,他告訴在下他即是上代莊主駱志寒,他同住在莊中的百多口家人被人下了藥物,全數不費功夫被人殺了,下藥的女人是『龍鳳閣』的女當家樓文鳳所改裝,迷惑他有年,才遭此毒手,她改了名字叫『玉鳳凰』楊玉鳳,也就是駱兄口中的『毒鳳凰』,只是駱兄不知她即是『龍鳳閣』的女當家,鬼魂又說下手毒殺他們的是樓閣主及他暗中請來的一干殺手。」

  樓文懷驚呼出聲,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樓思正怒視他一眼,道:「沉住氣,聽小兄弟說完。」

  輕喟一聲,秦快續道:「這種話任誰也不相信,一連三天,在下到處躲藏,那群鬼卻堅持不放過在下,回到莊中,他們又找來,而且帶來不知什麼原因而死的樓文鳳來對質,又有那幹事後被滅口的殺手作證,非逼得在下相信不可,在下無法,只好相信,又問他們何不顯靈給其子孫,他們卻說不敢,怕他們魯莾累及無辜,他們只要樓當家還他們一個公道,不想因此彌漫戰火,增加他們的罪孽,那就永世不得超生。」

  樓思正和樓文壞長呼口氣,像聽到什麼傳奇故事似的。

  忍不住長歎一聲,樓思正道:「所以你請閣主和駱莊主親身長談?」

  秦快頷首,樓文懷緊張的道:「閣主承認了?」

  秦快又無奈頷首,樓文懷真是欲哭無淚,向樓思正道:「怎麼會?二叔,閣主向來十分愛惜名聲,如何肯做這種事?還有女當家……你相信麼?二叔?」

  樓思正垂頭喪氣道:「閣主都承認了,不相信又怎地?」

  秦快不想牽扯上秦生、秦勞,所以避開不說楊玉鳳改裝樓文鳳向樓文龍不住勸說,又安排心腹侍候樓文龍枕邊,灌輸他「唯我獨尊」的觀念才釀成這件慘事,只是今天他改成樓文鳳化妝楊玉鳳的模樣以惑駱志寒,連樓文龍面前也不點破,實在用心良苦。

  樓文懷想去向樓文龍間個明白,秦快阻止道:「這事不宜宣揚開來,對兩家名聲都不好,閣主向駱莊主保證給他一個答覆,駱莊主尊從先人的托夢遺言,答應不將事情鬧大,想暗中私了,這時文懷兄去鬧,往後『龍鳳閣』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樓文懷面容慘澹,苦笑道:「還談立足?連見人的臉面都丟光了。」

  秦快十分真誠的道:「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是極不公平,對總堂眾人均不要提起此事,讓時間沖淡一切吧!」

  樓文懷苦笑,凝視秦快道:「駱莊主會原諒咱們麼?為什麼只告訴我和二叔?」

  秦快也凝視著他,發覺他實在是個好人,而且也很理智、聰明,難怪王大川等人都期待他當閣主,只是此時給憂傷蒙蔽心智,才沒有看出其中破綻。

  樓二太爺樓思正卻不然,薑是老的辣,立即反問:「閣主既然這麼狠,方才何不出其不意殺掉你和駱莊主,不是天不知人不知了?」

  「他敢麼?」秦快含笑道:「殺了在下和駱莊主,他也逃不過江湖白道的聲討,他是愛『龍鳳閣』的,他不願『龍鳳閣』遭人唾棄,當年一時糊塗,相信這些年也受夠了良心的折磨。」

  他沒有說出樓文龍是自知鬥不過他和駱喬鷹,只是不想再說出刺激他們罷了。

  頓了頓,樓思正意興闌珊道:「這事將如何結局啊?」問自己也在問秦快。

  「就看閣主了。」秦快懶洋洋道:「駱莊主是很理智的人,而且非常孝順,他也不會不顧先人的意願,希望閣主不要讓人失望。」

  話中之意是請二人守住樓文龍,不要讓他逃了。

  這事之所以會這麼順利令樓文龍認罪,完全是秦快善於利用人心,從很久以前他就不打算再牽扯出秦生及秦勞,決定由自己來承擔一切,計畫早在他心中蘊釀。

  樓文龍提出想立他為少主時,他的確不願意,等到小貢子及劉通包落入敵手,心想不妨將計就計,又不能讓樓文龍知道他是有意加入,乾脆等躲足,將功力恢復才無可奈何的前去,讓樓文龍以為秦快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

  在「龍鳳閣」期間,曾三番兩次提起「洗滌山莊」覆亡之事,喚起樓文龍的記憶,來到「洗滌山莊」,由駱喬鷹出面請他來,他自然不能畏懼,就前來了。

  這之後,秦快開始他逼真的演出,神秘的失蹤三天,使樓文龍對自己的信心動搖,回莊裝瘋四天,慢慢以鬼傳言的口氣亂嚷說出當年那段公案,卻不明言殺手是誰,只有當事人心中了然,令樓文龍精神慢慢崩潰,深信真的有鬼魂纏住秦快要他代為伸冤,因為他沒有想到秦快會知道這事,這原本是他的私密。

  失去平日冷靜的樓文龍,和駱喬鷹,秦快獨處一室,聽了秦快那篇「鬼話」,起先雖然矢口否認,厲害在秦快也不逼他承認,抖出樓文鳳這張王牌和一干被滅口的殺手,樓文龍要不信真有鬼也不行,有如戰敗的公雞退了出來。

  有一首打油詩很有意思,正可用來形容:「有水也是溪,無水也是奚,

  去了溪邊水,添鳥變成雞,

  得時貓兒雄似虎,褪毛鸞鳳不如雞。」

  可憐樓文龍頹喪之際,沒有看見駱喬鷹在他背後跟秦快做鬼臉,否則必然起疑。

  為了「龍鳳閣」,秦快和駱喬鷹發生好幾次口角,要駱喬鷹遵守諾言只對付樓文龍,連跟他同來的二人也不能受到傷害,一點小小的懲罰都不能施子無辜的人,駱喬鷹見識過他的倔強,只有答應,並且負責安撫死者的後代家屬。

  秦快這麼做還有另一個原因,好歹他當過「樓鳳閣」的少主,若由他雙手將災禍帶給「龍鳳閣」,于心能安?

  樓文懷長歎不已,樓思正拍拍他肩頭,一同出房,臨走前眼中閃著疑問凝望秦快,卻沒有說出來,回到自己住處,問樓文懷道:「小兄弟給你的信中寫些什麼?」

  樓文懷似不料有此一問,怔了怔,道:「要我同閣主一起來參觀他的訂婚大禮,順便見識一下『洗滌山莊』的格局,難道他給二叔的信不是這樣寫?」

  「不,也是一樣,我只是問問。」

  樓思正笑得很古怪很勉強,樓文懷此時心情殊異,是以忽略過去,不如往日心細。

  到底秦快給樓思正的信中寫些什麼?

  「阿惰小子,看打!」

  周大炯掌勢已快貼在秦快背後,才出言點醒,陰柔的掌力不帶半點風息,秦快「碰」的一聲,趺得老遠。

  周大炯可萬萬沒想到能得手,見秦快伏在地上不醒,不由驚得趕過去扳起他,見他臉無血色,雙目緊閉,只駭得心顫,哇哇大叫:「阿惰小子,這幾年都在幹啥吃的?居然這麼不中用,萬一你來個傷風咳嗽,有個三長兩短,叫老子如何跟那兩根老骨頭交代,臭小子還不快醒來,想嚇唬老子?」

  亂罵了一通,見毫無動靜,不由得慌了,唉聲道:「完啦,完啦,怎麼辦?該不會真的被老子打死吧?」

  摸摸秦快鼻息,又俯身聞得有心跳聲,頓時放心:「還好,還好,還沒斷氣,可是怎麼不醒來?」

  又檢查秦快周身,陡地混身大震,原來秦快氣息愈來愈弱,顯然剛才那一掌傷了心脈。

  周大炯急得亂跳,聲音也發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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