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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張小禿想也不想就大聲道:「當然跟,老子非吃窮他不可,什麼千金散盡還複來,我呸,刀底下舔血的生活,銀子上全裹著一層血呢!」

  王大禿雖較喜歡秦快,卻也不甘白損失,道:「對,那些珠寶原本就該由咱們享受,走——」

  腳尚未踏出,窯裡老鴇已領了十來個庸脂俗粉圍住二人,將他們擁了進去,竭心侍候,二人腿上坐著一個,二邊各有幾名妓女頻頻勸酒,雖然長得都不怎樣,但那副殷勤勁,真讓王大禿和張小禿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

  張小禿打個酒嗝,自說道:「憑老子的長相,一大堆女人爭相奉承是不足為奇,你死大禿也有這份榮幸,全是沾著老子的光。」

  王大禿喃喃咒駡幾句,突然道:「咦,那小子呢?躲進溫柔鄉了?」

  十多名妓女全當沒聽,頻頻勸酒,王大禿也就沒再問,和張小禿猜拳行令,一邊猛吃眾妓女豆腐,漸漸地,神志不清,搞不清楚誰是誰了………

  刺目的陽光照進王大禿及張小禿雙目,二人醒來感到頭欲裂,還感到躺身的地方硬似石板,一點也不像溫柔鄉的柔軟睡床,伸手朝地上一摸,整個人蹦的跳起來。原來全是沙土,不知何時被丟出妓院,給移到這條小胡同,奇怪身上卻蓋著毛毯,難怪夜裡不覺寒冷,心中打個問號之際,就看見一個人打著哈欠,拖著腳步朝他們走來。

  秦快!

  張小禿嘴上不饒人,刻薄道:「你小子豔福不淺,敢情剛從溫柔鄉出來?」

  秦決看到他們似乎一驚,訝異道:「二位老兄習慣以大地為床?昨晚在下向一家小窯子借後門的路尋訪一位隱居老友,卻始終不見你們跟來,原想你們給姑娘們迷了心竅,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相見。」

  王大禿張大了嘴,呐呐道:「怎麼?小子,你昨晚不是去逛窯子?」

  秦快奇怪的打量他們半晌,冷冷道:「在下確是逛窯子,從窯子正門逛到後門出去。」

  王大禿和張小禿面面相覲,都不敢提起昨晚的風光。

  秦快又看了他們一眼,朝巷底走去,王大禿呼道:「小子,你又有朋友住在巷底?」

  秦快頭也不回,冷冷的道:「在下在巷底租了一間屋子,有空歡迎光臨。」

  「有空,有空。」

  二個禿子卷起毛毯,忙跟在身後。

  巷子的採光向來不好,秦快租的是巷底最後一間,屋後有一大片空地,不遠是個小山坡,山坡上立著一塊塊小的墓碑,是個墳場,因有一大片空地無高屋掩擋,加以窗子開得多,採光很足,是此地最明亮的一間屋子。

  這屋子接近墳場,因此無人敢住一直空著,秦快以極便宜的價格租下,有一間大房,二間小房,一間廚房,進門就是一進小廳,十分小,只容十餘人擠肩而站。

  王大禿和張小禿進了小廳就嚷嚷道:「小子,你有錢為何不買棟大房子,住這等豬窩鳥巢。」

  敢情他們是住定、吃定了秦快,沒有絲毫愧色。

  秦快坐在唯一的大椅上,冷道:「認為自己不是人的,盡可以請出去。」

  二個老禿子一怔,王大禿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叫道:「你吃了火藥啦?小子,說話這等沖法。」

  秦快眼不斜,目不視,依然冷著口氣道:「房東就須有房東的氣派和嘴臉,不服氣的,請吧!」

  張小禿拍拍圓凸的肚皮,不解道:「說清楚點,小子,老子不懂。」

  秦快清清喉嚨,十分同情的道:「在下明瞭二位老兄是跟定俺了,看在你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俺就勉為其難收留。不過,有道錢財最傷道義,咱們豈能學那俗人為銀子傷了和氣,所以,前進主房在下獨居,後進兩間小房就租與二位,每月租金一兩,廚房在下不用,可由你們獨享,伙食自行負責,有異議麼?」

  二個禿子聽傻了眼,沒想到這小子比他們還精,還死要錢,而且還說得大仁大義。

  王大禿腦子轉得慢,張小禿已嘻皮道:「老子哥倆賴定你,又不付房租,小子你不是沒輒?!」

  王大禿聽了連連贊許妙計!

  秦快眯著半隻眼,皮笑肉不笑道:

  「在下只有向屋主租前進大房,二位強住小房,自有屋主來收租,也不用在下麻煩了。」

  張小禿閃了舌頭,暴烈的道:「好啊,臭小子,老子哥倆讓你賺了一票,你卻以這種態度對待老子,不好好教訓你,是不懂得敬老尊賢?」

  秦快毫不留情,冷硬的道:「老而不尊,何來賢?在下如何敬之?」

  他說話的方式甚是奇特,有時簡單俐落,興致好就來個長篇大論,有時候嘻笑怒駡,有時候明褒暗諷,但總是一本正經,絕對不假辭色,反而對敵時或遇上丁嬙這些小孩,會幽默一番,否則平常臉上極少有表情。

  為人怪異,荒誕不經,每喜憑一己之善惡而行事。

  如今他冷硬的痛斥二個老禿子,臉上卻依然懶洋洋想睡覺的樣子,使人初時心火大起,隨即又不禁感到好笑。

  二人笑了半晌,王大禿呵呵道:「小子罵得好,老子哥倆的確有點老不尊,但你不能否認,這表示老子的赤子之心尚在,年紀雖老大,心卻不老,永遠像年輕人一樣活蹦亂跳。」

  秦快不說什麼,攤開右掌伸出去。

  「幹嘛?」王大禿問。

  「租金一兩。」

  「奶奶的,死小子。」王大禿付了一兩。

  秦快又將手伸向張小禿,也被臭駡一句,收了租金。

  突然——

  傳來一聲無法壓抑的驚呼聲,這呼聲是充滿喜悅的,接著又傳來一聲,有時同時傳來兩聲,但很快地又壓抑下去,唯恐給人聽見。

  秦快不動心的朝房間走去,「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難不成住在這條破巷的人突然撿到黃金,卻又怕被人知道?才會如此怪異。」

  王大禿沒有好氣的道:「別作夢了,天下那有這樣好人,否則老子早去搶了他所有財產。」

  說著朝懷裡摸摸,哀叫道:「哎呀,老子的珠寶怎麼不見了?」

  「這就是粗心大意的後果。」張小禿教訓一句,回身摸向後腰際,臉色大變叫道:「老子的珠寶也不見了。」

  二人全想到昨晚那妓院一定有問題,不約而同沖出大門,不一會又沖進來,猛槌秦快房門,秦快一臉睡意的看著他們,眼中打著問號,張小禿搶著道:「小子,昨晚去的那家窯院在那裡?叫什麼?」

  秦快狐疑看了他們一眼,也不問,道:「出巷子右數第三條胭脂胡同,『麗香院』就是。」

  二個老禿子又忙沖了出去,秦快輕笑一聲,喃喃道:「老鴇得了四件珠寶,想從良的姑娘,送點銀子打發,帶著其餘無處可歸的姑娘們逃了,另創局面,那會呆呆等你們上門揍人?」

  「砰」的一聲,又關門睡大覺了。

  不問可知,這一切全是他一手導成,讓二個老禿子吃吃癟,這叫偷雞不著蝕把米。

  果然,不久二個老禿子拖著腳步回來,臉色之難看是可以想見的,二人進小廳,居然坐在兩張板凳上,在室中找不出第三張,都沒想過要坐秦快舒適的大椅,彷佛上頭有蛇盤踞著,不敢去動它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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