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祁鈺 > 試馬江湖 | 上頁 下頁


  秦快認為自己說得太多,慰勞似的啃著杠子頭充饑,對於白紅娥的斥叫破罵充耳不聞,聚精會神填肚子。

  白紅娥罵了半刻,見對方不為所動,也自覺沒趣不再開口,一雙鳳目卻噴著怒火,這火若真具有實際威力,十個秦快也被燒得屍骨無存。

  啃完二個杠子頭,秦快滿足的起身伸個懶腰,自語道:「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俺做過幾次了?阿爹跟阿伯果真這麼有女人緣?一個去一個來,俺吃不清,而且一個比一個凶,有後母如斯,俺命苦也!」

  嘴上輕輕抱怨,心裡可絲毫不擔心,秦生、秦勞若想娶妻也不會等到現在仍光棍一杆。

  低頭看了癡情的白紅娥一眼,秦快搖搖頭,朗聲道:「阿爹、阿伯,這女人俺已經制服,再縮頭不出來,俺就放她進去捉你們出來……」

  話未說完,二條人影從屋內閃出,四旬左右,一樣的高大威猛,面容有幾分相似,亂髮垂肩,一臉懶散中透著冷漠,乍看之下宛如雙生子,右嘴角生著一顆小黑痣的即是秦快堂伯秦生,秦勞則習慣性的摸著幾天未刮的發渣。

  二人實在夠不上英俊,卻有十足的男性魅力,也難怪眼高於頂的「大冥府」雙姝動了凡心。

  白紅娥想起自己剛才潑婦駡街之相定給二人從屋縫看個清楚,不由得羞憤難抑,面紅耳赤,又想起秦快告之二人已卷細軟逃逸,才知自己被耍,當眾出了大醜,對秦快不禁恨得牙癢癢,將所有的怨忿全移到他身上,也不想秦快亦是受害者,父命難違啊!

  秦勞拍拍獨子肩膀,右眼一眨,意思是:「阿惰,真有你的,也多虧你了。」

  秦快明白二位老人家不愛費力說話,相處久了,一個動作或一個表情都足以使他明瞭尊長之意,此時見父親如是說,不禁沒好氣的抱怨道:「這是第幾次了,老爹?」

  秦勞與秦生同聲嘆息,一臉苦相,秦快見此,也知這種事不能怪他們,以他們每次出門均像火燒屁股般急著趕回來,根本不可能去誘惑任何女子,怪只怪他們均遺傳祖先一副充滿磁性的好嗓音,不開口則已,否則不知將迷倒多少多情女子,這也是他們不喜歡開口的原因之一,襯以魁梧的體魄,那個姑娘不動心?雖年屆不惑,又以殺人狠毒出名,依然使面首過的江湖女子念念不忘。

  秦生見來人是中意堂弟的白紅娥,跟自己沒關係,樂得坐在石上作壁上觀。

  秦快則認為自己責任已盡,況且這種事外人難以插手,也選塊大石歇歇腿。

  秦勞見他二人如此,也不服輸找塊最大石塊舒服坐下。

  白紅娥可看傻了眼,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佛家坐禪?」

  秦生瞧向秦勞,秦勞又望向秦快,秦快只好道:「現在你該知道你愛上的是怎樣一個人了吧?你自問受得了這種人麼?死心吧!回去告訴令姊這種愛永遠沒有結果,她相思病倒太不值得了。」

  秦生、秦勞雖被說得有點不是滋味,卻也明瞭唯有如此才能令她死心,哼也不哼,算是默認。

  白紅娥一雙美目在他們臉上溜來溜去,又嗤笑道:「關於『秦門雙惰』的性子,傳說平日我也聽了不少,不想果真如此貼切,不過,愛是全心包容的,我與姊姊自然有法子改變你們的懶性,就算改不過來,我們也認了。」

  為了病倒在床的姊姊,白紅娥只好大膽說出愛慕之意,但姑娘家畢竟臉薄,說到後來聲如蚊咬,嬌臉浮滿紅雲。

  秦門三人聽了一怔,不想慳緣一面,她們用情就如此之深,一時束手無策。

  秦快輕笑一聲打破沉寂,向父親與堂伯拱手道:「恭禧阿爹、阿伯得美人垂青,小子不便打擾你們吉期,先行避開,告辭。」

  秦勞見兒子言下之意思下山闖江湖,情急開口道:「阿惰,你給老子留下,憑幾手三腳貓工夫想闖江湖?」

  秦家命根只這麼一個,秦生也慌了,溫言道:「你莫非不瞭解咱們哥倆性子,有意結婚如今早已兒孫滿堂,豈有年老再娶之理?別聽她一廂情願,破壞咱們爺兒三人感情。」

  秦快感動的笑了笑,可惜他心意已決,道:「阿爹、阿伯何必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樣的麻煩小子膩味之極,何不乾脆結婚斷了其他人念頭?」

  秦生、秦勞面面相覷,猶豫一下,搖了搖頭。

  秦快早料知如此,也不失望,但想及自己總成代罪羔羊,火爆性子忍無可忍,大聲道:「二位老人家的私事小子無權僭越,卻也不想再插足其間,再則俺也老大不小,也該出去看看這個世界,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小子無法想像如何在這兒窩一輩子?你們不走俺可不願再待下去。」

  一個騰身往山下掠去。

  秦勞與秦生相對苦笑,秦勞歎道:「為什麼自從生下這小子,我就變得非勤勞不可?」

  秦生看了白紅娥一眼,苦笑道:「這就是勤生孩子的後果,一輩子如鬼附身,永無脫身之時。」

  嘆息一聲,二人不約而同往山下掠去,離開了一丈多遠,秦勞右手忽揚,發出二顆石子,嗤嗤二聲解了白紅娥穴道,腳下亦愈用勁的逃了。

  白紅娥沉醉于秦勞磁性的嗓音及不忘解穴之德,直至身子能動彈,凝目望著山下,癡癡道:「冤家啊!你愈是如此,我愈是無法忘懷你。」

  火紅的身影曼妙無比往山下掠去。

  多情總為無情惱。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落花何罪?

  黃山之麓「洗滌山莊」,堆峙於三面絕壁一面深澗之上,樓閣連雲,氣勢浩大。

  這時,夕陽銜山,倦鳥投林,夜神之翼,向無邊的蒼穹伸展……。

  陡地——

  「洗滌山莊」堡門之前的深澗上,飄來一葉扁舟,一個身著黑布儒衫,亂髮垂肩,滿嘴胡渣未刮的年輕小夥子,舒舒服服的躺在扁舟上,任由它到處飄蕩,高歌道:

  「如今才知愁滋味,

  故居雙親,

  老淚偷垂?

  西風吹拂往事非,

  茫茫天涯何處棲?

  強顏歡笑,

  昂長男子,

  此處不留他處留。」

  原來是寄調採桑子,聲調兒帶點淒迷,與「嘩嘩」的澗水聲匯成一股蕭瑟之音,再看高歌者那副閒適懶散的模樣兒,可是一點哀怨神色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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