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祁鈺 > 七個面具 | 上頁 下頁
四〇


  秦寶寶佩服道:「大哥每個都認得,真了不起。」

  衛紫衣淡淡的道:「我只跟汪世禹見過一面,其餘八人只是道聽塗說,這時將傳言與他們說話的內容一相對映,便不難指出誰是誰了。」

  說著顯然對黃河九鬼不感興趣了,將話題一轉,又道:「這二天,你身子可還有什麼不適?」

  秦寶寶扮個鬼臉,道:「我不舒服時就什麼也不吃,這二天我吃得那麼多,只要假以時日,就會變成大胖子了。」

  哈哈一笑,衛紫衣道:「你吃得沒大哥一半多,想長肉是難的。」

  左右食指輕括面頰,秦寶寶巧笑道:「吹牛皮!吃點心你可沒我有胃口,甘拜下風吧!」

  衛紫衣看她可愛樣兒,心中一甜,不與之爭論。

  秦寶寶好奇心盛,道:「黃河九鬼不像好人,聽這名字就難生好感。」

  衛紫衣心知她的」難生好感」有一大半是因為方才白二戲言於她,也不點破,道:「到目前為止,尚未有不容于同道的舉止,是好是壞還有待日後公論。」頓了頓,又道:「其實在平民百姓眼裡,江湖人又有那一個是好人?」

  盯了衛紫衣一眼,秦寶寶道:「大哥打算退出江湖啦?」

  衛紫衣哧哧笑道:「江湖人有他的煩惱,平民百姓也有他的隱憂,即使平凡如農夫者也得看老天的臉色過日子,只要活著尚有知覺,就少不了煩惱。」

  秦寶寶仔細想了想,道:「以前我『不會』武功,日子過得無憂無慮,遇到事情也不用考慮需不需要用武力,現在可不那麼美了。」

  衛紫衣暗暗好笑,解釋道:「人長大總有煩惱,只是有人多,有些人少,跟有沒有武功可扯不上關係。」

  秦寶寶又想了想,道:「說得也是,大哥看了那六個人,是不是又多增煩惱?」

  說來說去,又將話題轉到黃河九鬼身上。

  衛紫衣似不願多說他們,啜酒不語。

  秦寶寶其心不死的道:「大哥沒有發現今個兒的事,挺古怪的麼?」

  見衛紫衣沒啥反應,異想天開的口出狂言:「不久前咱們救回的一死一重傷二漢子,依我看,就是黃河九鬼中的二人。」

  衛紫衣一楞,沉思半響,道:「你怎麼知道?哦,又亂猜的。」

  見有反應,秦寶寶笑道:「我可也不是亂猜,他們均穿著青色布衣,而這裡只來了六個,我的猜測並不是不可能啊!」

  「好,咱們就拭目以待。」

  「看熱鬧麼?我最喜歡了。

  「哈哈,你頑性不改,真拿你沒辦法。」

  嘻嘻一笑,秦寶寶道:「我看大哥已習慣,是以不敢改變太多。」

  衛紫衣含笑不語,心中早知自己就愛她的本性,如果想找個」坐不動膝,立不搖裙,喜不大笑,怒不高聲」的傳統女四書角色,那處處皆有,有意三妻四妾的話,真是太容易了,就是提不起興致,直到寶寶以小男孩的身份接近,才將滿腔愛意全灌注在他身上,準備好好將他扶養長大,誰料異軍突起,發現寶寶的迷糊勁兒確實不少,居然搞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這才改弦易徹,靜待寶寶成長。

  秦寶寶不知衛紫衣心中想的,只覺得大哥看她的神色古怪古怪的,沒來由的臉上一紅,輕輕哼了一聲。

  「怎麼?」

  眼珠子亂轉,不與他正面交接,秦寶寶口不擇言:「我說我想喝茶。」

  衛紫衣輕笑一聲,喚來琳兒,要她泡一壺老君眉,又撤去桌上殘食。

  秦寶寶盯著琳兒轉,衛紫衣道:「你又有什麼古怪?」

  「琳兒跟平常不太一樣。」

  「疑神疑鬼,妳太敏感了。」

  「我識得她比你久,稍微注意便能看出不對勁。」

  「怎麼?」

  「聲音變了,從前很是沙啞,沒現在悅耳好聽。」

  衛紫衣搖搖頭,道:「寶寶,你好些時候沒回來,也許人家得遇名醫,治好了也是有的。」

  秦寶寶心中暗道:「爹爹沒教我可治好聲音的法子,也許真有這等高明醫術,只是爹爹去世得早,他老人家的本事我學不到三成,而寶寶我貪玩懶看醫典,很差勁也是真的。」想起自己生來無母,十一歲喪父,不禁神傷,父親一身好武功和高明醫術,傳到自己身上,別人認為她比一般郎中高明多多,自己可心知肚明差父親多多,只有無聊得發慌時才關起來冶煉丹丸,平時秦英的遺作經典,也是隨手翻翻,甚少認真研究,縱然絕頂聰明,成就是有限得很。

  衛紫衣幫她和自己倒了茶,隨口問道:「想什麼入神了?」

  秦寶寶瞪著衛紫衣道:「大哥,為什麼你不對我要求多一點?」

  不防她有此一問,衛紫衣好半晌才道:「你過得不好麼?」

  秦寶寶玩著茶杯,道:「大哥明白我生性疏懶,性子又貪玩,如果大哥教我練武時嚴厲些,強逼我非認真不可,也許這次的事就不會發生;而且爹爹遺下的醫典,我很少認真研讀,難道大哥就眼看爹爹的絕技自我而斷?」

  這小鬼自己懶惰不說,倒怪衛紫衣沒有教好她。

  衛紫衣審視她臉色,看她不像是說笑,遂道:「寶寶,你捫心自問,真的熱衷武術?真的願意鎮日埋首草藥之中?」

  見寶寶不置一詞,頓了頓,又道:

  「就因為你天性活潑,大哥愛你那由內心發出的笑容,瞭解只有順著你的個性,才不至於埋沒你可愛的一面,武功,醫術不算得了什麼,我相信令尊也是一般心思,臨終時千叮萬囑悟心大師,不許你行走江湖,你想想,不走江湖,要武功何用?不動武則受傷機會少,再高明的醫術也極少派上用場;令尊的絕技於你並無特別的意義,你愛學便學,不學就到處玩耍,自得其樂有什麼不好?」

  一番話聽得寶寶目瞪口呆,好半晌出不得聲。

  衛紫衣輕笑道:「其實大哥並不期望你用功,你太熱衷的話,要見你就難了,還是等我出門時,再關起門來煉丹丸補身子。」

  秦寶寶腦子亂哄哄,道:「可是爹爹的醫書不讀的話,好象對不起他老人家。」

  「小頑固!」衛紫衣笑道:「人生長得很,慢慢讀總有融會貫通的一天,急於一時而囫圇吞棗,反而壞事,要知長城也不是一日造成的,令尊神醫之名,亦是三十歲以後才被叫開來。」

  仔細想通衛紫衣的話,秦寶寶也就釋然,接著童心又起,興師問罪道:「大哥似乎不願見我用功樣兒,是也不是?」

  衛紫衣赫赫笑道:「因為我瞧你,實不是會用功的學生,所以先打明不期望你用功,以免日後你為自己不努力而不好意思。」

  秦寶寶本待發作,隨即一想,衛紫衣說得也不錯,遂抿嘴笑道:「生我者父母,如我者衛大俠也。」

  兩人相視而笑。

  秦寶寶卻心下暗惱:「寶寶呀,你真夠差勁,連大哥都說你不是會用功的人。心裡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呼喊:這次非用功不可,讓大哥刮目相看。」

  想得挺有志氣的,可也不太有把握,好玩的事情那麼多,每日枯坐書案委實氣悶得很,一時又委決不下。

  其實她是很正常的:秦英自幼有不少傷心事,所以性格怪異,沒甚朋友,只有把全副精神用在練武及醫術上;而秦寶寶這寶貝一生下來,便受到」眾星拱」似的疼愛,若不愛玩,那才是怪事;若不任性妄為,那簡直是奇跡了,所幸有衛紫衣在一旁盯著,才沒有鬧得滿城風雨。

  她不瞭解自己還是貪玩的年齡,只要年紀稍長,性格成穩些,凡事便能做得有始有終,不像現在老是虎頭蛇尾;現在煩惱,未免言之過早。

  衛紫衣不知這小傢伙又轉什麼鬼心思,這時,忽聽得馬蹄聲響,又有二匹馬賓士而來,不過沒停店休息,悠忽間已跑得遠了。

  衛紫衣銳目一掃,便看清那兩人是誰,瞄了寶寶一眼,卻不說什麼。

  秦寶寶笑道:「今天怪熱鬧的,趕集麼?這兒可不是川西。」

  說話間,又一匹馬而來,另一匹馬遠遠地隨著來,衛紫衣看清是方才那二騎正奇怪著,忽聽一人高喝道:「二哥,你發瘋了麼?你上那兒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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