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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任念陵的槍和宗問恨的戟,絕對有必殺潘雪樓的決心。

  他們在搏命!

  每一記出手又沉又重,槍飛戟竄之下,潘雪樓的刀已經逐漸遲緩。

  尤其右肩上的五個血洞大量流出紅色的生命。

  每一步他跨出去,垂襲的衣袍就染得更紅。

  每一刀卷出,觸目驚心的血紅讓唐羽鈴的心緊縮。

  緊緊的繃住。

  顫抖的身軀,驚駭的眸子,是恐懼再度生活起來的情愫又將死灰枯槁。

  刀在她的驚叫中垂落。

  落,插于地面上危危顫顫,流轉著當空的陽光。

  是嘲笑抑或悲憫,明日不再見?

  任念陵的槍和宗問恨的戟已然頂貼于「仇人」頸。

  出手刺必無可救的頸!為什麼沒動?

  槍和戟不但沒動,而且還有輕微的顫抖。

  潘雪樓的臉很安詳。

  生和死,本來就是親密的兄弟。

  涔涔汗水遮眉的竟是執槍的人,頂戟的人?

  好久,不,或許只是短短的刹那。唐羽鈴竭盡全力的睜眼看著,看著不可思議的嘆息。

  任念陵收回了槍。

  宗問恨也收下了戟。

  「我們還是下不了手,因為你像個英雄……」

  「或許是因為你受傷的關係……不過我們一定還會來,來殺了你!」

  「很好!」有人在馬背上淡淡的出聲道:「你們看得出他像個英雄,也能夠因為他早已受了重傷而不殺人。」

  布孤征有一絲安慰的笑意,道:「原則不被仇恨殺滅的人,總有一天會成為英雄。」

  那是一段很艱辛的心路歷程。

  也許你輕易的可以殺死十個、百個敵人。

  也許你的武功已經是天下無敵。

  但是如果你是一個不能堅守原則,不能肯定你狙殺的目標是不是該死,頂多只是一名叫人憎惡的武夫!

  武夫令人憎惡,英雄卻是人人尊崇。

  「武是用來做一些有意義的事,而不是用來殺人。」

  布孤征的話,任念陵和宗問恨都沒有忘。

  「三天后,洛陽城外六石寺見!」布孤征的手中忽然多了一瓶藥,輕飄飄的落到唐羽鈴手上。

  他什麼都不必再說。

  十二響馬蹄離去時,背影已經很明白的告訴了一切。

  三天后,當他調轉馬頭迎面而來。

  只有生死!

  潘雪樓的眼中突然湧現未曾有過的尊敬。

  ***

  蕭遺歡全副心力在背誦著那兩本秘冊。

  天運會的組織遠超過他所能想像的龐大。

  如果有這些力量,蒙古的車臣汗部和綏境的烏蘭察布盟可以輕易的破關入塞。

  得意的神情一直持續到他站立在布孤征的面前。

  「會主果然擊殺了那小子?」蕭遺歡的聲音很「喜悅」,同時遞上那兩本他背了大半的秘本,道:「遺歡虔請會主繼續領導……」

  他慶倖,幸好自己已掌握了其中十之八九。

  布孤征竟真的收了回去,而且是搖著頭道:「我和潘雪樓的一戰是約在三日後……」

  三日後才戰,勝負自然未分。

  勝負未分,又為什麼收回秘本?

  莫非是另外有了繼承人?

  「方才我去小西梵寺的時候,任念陵和宗問恨正對那個年輕人出手。」布孤征淡淡的說著,好像讓蕭遺歡在領會一種感覺,道:「任念陵的槍抵上了潘雪樓的頸間,宗問恨的戟也貼緊著潘雪樓的脖子。」

  蕭遺歡有一絲訝異道:「他們沒殺了他?」

  「沒有!」布孤征眼中有著光彩,道:「他們收回兵器的時候,我覺得他們做得很好,像個英雄心胸,足堪大任!」

  蕭遺歡的笑容僵了一下。

  「除了這兩本秘冊之外,我還有幾頁更重要的東西記載在上面。」布孤征笑著,表情充滿了贊許道:「我相信他們兩人熟記那些資料,以後對『天運會』的幫助很大。」

  對「天運會」的幫助很大?

  為什麼不說對「你」的幫助很大?

  「是!」蕭遺歡的表情能控制著讓人覺得是絕對的誠懇,道:「遺歡確信會主必可安然無恙的回來領導我們……」

  「哈……」布孤征大笑,而且是猛搖著頭的大笑。

  「晴風是我唯一的傳人。」布孤征忽然喟歎道:「他竟然死在我住的地面上不及半裡處,我又有什麼資格再領導天運會!」

  布孤征緩緩站了起來,右手握著那兩本秘冊。

  「幸好……天運會後繼有人……」他轉過了身,向那張座椅後懸壁一幅柳三變「雨霖鈴」詞畫掀去。

  倒翻,有幾頁紙在,輕貼於背。

  是不是方才所說的更重要的資料?

  布孤征很小心的揭著,溫柔的有如母親對著嬰兒。

  蕭遺歡正在考慮。

  布孤征在這半炷香內的每一句話都在腦中流過。

  眼前這位布大先生的雙手都沒空。

  眼前布孤征的背部全是空門。

  柳三變的詞在輕輕晃動著。

  又揭下了一頁。

  「寒蟬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每一個都在晃,都在舞,好像欲掙欲飛的龍。

  不,晃的、舞的、欲掙、欲飛並不是字,不是詞。

  而是權力。

  殺機鬥現,拾情赴已赴。

  十道紅影若無,已化一線刹分打穿布孤征背後十處大穴上。

  打得好深、好重。

  力道讓布孤征翻過了身,扯下了詞幅,驚愕而喘氣的睜目倚牆。

  一大落下的汗水是痛楚?是不信?

  蕭遺歡的手心也早已滲透了濕意,甚至已經匯取凝成水珠順流到了指間滴落。

  他舐著發乾的雙唇,一次又一次的讓自己激昂的情緒平緩下來,道:「別怪我!是你逼我做的!」

  牆的另外一壁上,懸掛著那柄「黃泉」名刀。

  孤孤單單。

  這令蕭遺歡更安心了些。

  他的呼吸還是有些急促,快步過去將布孤征手上的秘冊和那幾頁發黃的棉紙取走。

  「你是不是沒想到有一天會死在自己人的手裡?」蕭遺歡勉強笑了笑道:「是不是?」

  布孤征只有睜大著眼睛看他,沒有回話。

  「呃!我忘了你的啞穴被制……」他搖了搖頭,總覺得自己還有些恍惚,而且喉嚨乾澀的很。

  他抽出一把又利又薄的尺長短刃在手裡把玩著,道:「這樣也好,在你臨死以前告訴你一些事才不會被驚叫打斷!」

  他笑著,逐漸的恢復了自信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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