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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蒙古韃子自從被我漢人逐出了中原後一直蠢蠢欲動。」魏遲留告訴她道:「我到烏蘭察布盟斬殺他們四人,自然可以斷了蒙古人入侵中原的野心。」

  魏遲留是個英雄。

  潘雪樓心中輕輕一歎,但是他不瞭解女人。

  一個女人怎麼會希望日日夜夜提心吊膽,不知見了今日,明天郎君是否還在人世間?

  所以潘雪樓不敢去愛,愛一個女人。

  因為他也是英雄。

  英雄隨時會睡倒在刀鋒利刃上。

  「我那時一時賭氣……」唐羽鈴的聲音變得好遙遠,好低沉,有點兒蒼涼後的輕顫道:「如果九月十八我們認識的那天他不回來,以後就別想見……」

  話到此,已哽泣不成聲。

  那天魏遲留是回來了,很接近,幾乎伸手可及。

  卻是永遠不能再見面。

  唐羽鈴大哭了起來,趴到潘雪樓的肩頭,濕了再濕的淚痕,是曾經多少日子的委屈?

  還是記掛了又記掛的夢碎了?

  潘雪樓沒有動,就如同這間小廟內的佛像,凝!

  是不是他不敢動?

  眼角,窗牖外的風卷了又卷,輕晃小移入眼的是脫落于伊人手中的羅帕。

  已是夜,夜是五月十五!

  小懸斜簷的明月無聲,卻煦明徹徹的著進來。

  羅帕上字跡清楚。

  垂眉,句句映眸。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可憐人意,薄于雲水,佳會更難重。細想重來,斷腸多處,不與者番同?」

  第十三章

  好突然的雨,在晨曦堪堪東來時,猛可雲湧。

  才剛剛有起風的感覺,「嘩啦咚咚」已經是擊地擂耳濕滿滿滴著眉楣、鼻尖、肩頭、衣袖。

  劍在衣袖下被五根指頭緊緊扣著。

  緊緊的力量就好像是握住了自信。

  人影一雙,宋暖雨和於尋尋。

  他們站在小西梵寺之前,凝縮的眸子穿過了雨幕,穿過了「小西梵寺」,那塊半傾的匾額穿過前殿上昏昏暗暗自屋簷上「滴嗒嗒」幾線雨珠的沉悶。

  潘雪樓站在那裡。

  「洛陽城裡所有的客棧都已經接到布孤征的聲音?」潘雪樓一身雪白的衣服隨著講話時很有韻律的在波動:「他是不是以為這樣做唐姑娘就非回去不可?」

  最後幾個字已經有著明顯的不屑。

  布孤征算是個英雄?

  宋暖雨和於尋尋並不曉得布大先生有下過這類的指令,不過他們很清楚的知道是,潘雪樓跨出了門檻。

  跨出了門檻,跨入了雨中。

  「喜樂雙劍,談笑驚世」一向是江湖中很可怕的兩個人、兩把劍。

  遠遠兩百年前,喜、樂雙劍的第一代就很可怕。

  所以當六年前布孤征在昆侖山脈將他們收為天下八騎之一的時候,曾經說了一句話:「喜樂所至,眾惡伏誅!」

  事實證明是,兩千多個日子裡,前後二十八次的行動,三十六個目標沒有一個人還活著。

  潘雪樓當然聽過他們,當然他知道劍柄上那一垂紅飄動的時候,從來沒有人能夠活著走出七步。

  從來沒有,至少在今天以前是如此。

  雨,下得似乎更大了一些。

  沉壓壓的力道猛打得天地響起綿延不絕的鼓噪,每一句都是催促?

  催促這一戰開始。

  潘雪樓的右臂舉起,衣袖內順滑出一把刀。

  就在他的手掌平伸到右肩之外,刀身已是一線橫隔於雙眉之前。

  「淩峰斷雲刀?」宋暖雨的表情很奇特,道:「你是米淩的傳人?」

  於尋尋的眼皮也在跳動著,道:「我們是不是有誤會?」

  他們看著那把刀,刀在兩眉之前,很奇特。

  一代大俠蘇佛兒就曾經說過:「十年來,武林創新的兵器中,淩峰斷雲刀絕對排名前三。」

  那是一把刀身上佈滿了缺洞,缺口的刀。

  雙眉在刀後,宛如是一對並峙的峰。

  「淩峰斷雲,刀出夢斷。」

  連夢都斷了的人,還有可能站著?

  一個夢碎了的人,豈不就是死人?

  宋暖雨和於尋尋突然之間沒有那麼的有把握。

  不過沒有把握並不代表不能一戰。

  兩年前他們殺陰山一梟時也一樣沒把握。

  結果卻是他們還活著,而陰山一梟卻永遠沒有在武林中露過面。

  手一雙,分別在宋暖雨和於尋尋的身上。

  已扣紅冷垂的劍柄。

  潘雪樓的眉沒動,刀鋒凝定果真如山如嶽。

  六眸交射,暴然一聲響起。

  是大雨傾頹了寺廟的一角。

  宋暖雨和於尋尋出手,這一刻,他們相信眼前這個叫潘雪樓的刀客會分心;最少俄然響起的聲音和掛念裡面唐羽鈴的安危,心緒會有輕微的轉調波動。

  這一點點變化,已夠他們掌握全域。

  「喜樂雙劍,談笑驚世」!

  淩峰斷雲刀呢?

  潘雪樓在笑,淡淡的譏誚看著眼前奔挑而至的兩點劍尖。

  出刀的時候竟然有著輕輕的一歎。

  嘆息在奇異的刀法和紅色的雨珠中消逝。

  雨珠怎麼會是紅色的?

  宋暖雨呆呆的看著,看著自己的血從肩臂上噴出去老高,染紅了這一片的落雨,紅。

  於尋尋的表情也一樣奇怪。

  他在想,為什麼自己的劍和宋暖雨的劍會那麼剛好同時卡在對方的刀身上。

  刀身滿布著缺口,其中塞滿的兩個是喜樂雙劍。

  「淩峰斷雲,刀出夢斷」!

  潘雪樓的刀舉高過頭,冷鋒一向凝住身前的兩人。

  落,必是兩條人命。

  「不要!」有人在背後叫了起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不要!」唐羽鈴跨過崩落的碎礫,進入雨中說著每一個字,道:「他們只是按著布孤征的命令做事!」

  所以該死的人只有一個布孤征。

  「更何況這九個月來他們也曾經做過一些好事。」女人的聲音軟軟的,就像她的心那般不忍道:「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他們一次機會?」

  宋暖雨和於尋尋已經走得幾乎看不見背影。

  雨似乎小了一些,東南一角的天穹,微曦泛白的幾陽光正盡力要掙出一片蔚藍。

  那遠去的一雙背影有些兒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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