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儒 > 談笑出刀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卻又偏偏閃躲不過。

  他的每一式劃空而出時,總會隨著自己的氣機而動,如影隨形,刹那加身。這早,她足足在花苑裡獨自思索了三個時辰。

  頂上已是正午。

  尹小月恍然中已有所領略「臥刀」之妙,妙於不在「刀」上,而在於用心使出「刀法」來。

  臥刀,就是「不是刀」的意思。

  方是有所領悟了要跨上回廊,杜三劍英看迎面,道:「小月妹子,哥哥有些事兒想和你討論……」邊說,杜三劍又邊往花苑裡走去。

  尹小月在愕然中跟下,問道:「什麼事這般急?」

  杜三劍笑著。又故意皺起了眉頭道:「我爹曾經傳授了我六劍擊法,卻是不甚明白……」

  尹小月心中一陣感動,還待阻止。

  人家杜三劍可是以指代劍比劃了起來。

  刹那,就那一根指頭便呈氣象萬千,轉眼而過。

  「這六式你認為怎樣?」

  「妙絕!」

  「可是有問題!」杜三劍還真認真,比著第一式道:「這一劍由曲池發動轉升五海沖虎口,叫做『單鳳朝陽』,問題是,手腕為何要把轉往外?」

  手腕稍轉,奧妙盡現。

  尹小月如何不知這位玩劍杜是假借研討,其實是暗裡傳授搏技之術。

  而且,就如談笑同樣,所授盡是精華。

  這一廂她隨看比劃領略,足足到了申時方蠡測這六劍變化之鑰。

  而且,隱約間和談笑所授的一脈相連。

  轉念間已是明白。

  忘刀、乘風、懸唐相交數十年,自然互證武學。

  所以,彼此間有著無可言喻的脈脈相系。

  談笑先授,是因為本源相同于大自在心觀無相。

  杜三劍接傳,則是按於談笑所授賡續。

  王王石是不是也會來教自己?

  「喂!吃東西了……」亭子上有人大叫道:「晚啦!」果真是王王石是也。

  杜三劍大笑,朝尹小月道:「哥哥找談小子下棋去了,你吃著給王老弟面子吧!」

  尹小月一陣感動,移身到了亭子。

  那王大拳頭還真弄了一堆吃的來。

  一斟了茶便道:「你看我這只拳頭又大又粗對不對?」

  尹小月一愕,抿嘴笑道:「是啊!」

  忽的,只見王王石的執壺右掌一松,那五指在壺面上跑來跑去,偏偏茶壺沒有往下掉。

  好巧勁!

  「真正的拳……」王玉石第一次這麼認真,道:「不是用蠻力!」

  「今天過得怎樣?」談笑可笑得很愉快。

  同樣是夜,只不過和昨夜差了十二個時辰。

  十二個時辰,整整一天。

  但是,已有大大的不同。

  「你那些朋友真好!」尹小月在郎君的臂膀上,溫柔萬千道:「你更好!」

  談笑的眼中有了光彩,道:「他們的話會不會多了點?」

  「不會。」尹小月認真的回道:「每一句都剛剛好。」

  「你都記住了他們的話?」

  「是!而且可以用了。」

  「真的?」

  「是!」

  談笑愉快的笑道:「很好,不算太笨!」

  伊人可嗔道:「什麼意思?」

  「因為,以前我們在互相說話的時候總共用了一個時辰。」

  「每個人一個時辰?」

  「不!三個人共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便相互學會了另外兩人的武功精髓。

  尹小月不得不佩服道:「難怪武林中稱呼你們是『玉石雙拳杜三劍,談笑天下人俱知』!」

  因為,他們的實力不止是武功卓絕。

  更因為他們都非常的聰明。

  聰明到一出手便可以揣摩對方的武功,而且看出漏洞空門。

  「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木石寺!」談笑說著。

  「明天就去?」尹小月訝道:「不是還有兩天?」

  「兩天已經很短了!」談大公子輕輕道:「特別是兩天的時間內就要在我佛面前忘掉一些執著。」

  尹小月有些明白了。

  談杜王教她招法,卻要她不據派其中。

  招術是死的。

  人的心才是活的。

  談笑在笑著,道:「所以,現在你還不能睡覺!」

  為什麼?

  尹小月正要問,窗外已經有人在說話了。

  「因為這是我家!」鄺寒四叫道:「做客人的都招待客人了,做主人的怎能不招待?」

  木石寺還是木石寺。

  它是建立在伊河上六塊巨石的名嗣寺,經年的江河上矗立,那河蕩之聲則如同是西方梵音。

  睽別一年,依舊佛香清寧。

  尹小月盤坐在養心室,兩日內不得離開一步。

  供桌上三尊佛像,是西方三聖。

  垂眉,是無限慈悲。

  自前夜以來便不曾稍睡。

  而且,一天一夜內還學了刀、劍、拳、殺四種江湖中視為秘珍的武技。

  累,已爬上了眼眸。

  好困。

  她的全身骨骼因為耗費太多的心血而酥軟。

  這是一場抗爭。

  她要反覆的推敲那些招法奧妙,又要清靜靈台讓心境領略其中。

  更重要的,是跟心焦力瘁搏鬥。

  這是最為痛苦的戰爭。

  而為了兩日後之戰,卻非如此不可。

  恍恍惚惚不知過了多久。

  驀地腦後生風。

  好驚人的殺機湧來。

  本來已是疲憊不堪的身骨,刹那在死亡的威脅下全力彈起。

  彈起,反擊!

  來人一閃而走,只見是一道黑影,淡淡無蹤。

  尹小月皺了皺眉,又複重新回座盤腿。

  反正一擊不成,對方還會再來。

  這回心中有了驚凜,整個身子又像充滿了活力。

  如是,好長的一段時間,也不知是日是夜,又鬥然一抹殺機而來。

  這回出手的人和第一回那人不同。

  相同的是,可怕駭人的殺機。

  尹小月斥喝彈身,雙袖飛卷。

  那人亦是全身黑勁裝,曼妙一轉一竄,又自門外搶了出去。

  她想追,但是答應了郎君不出半步。

  只好再度坐了下去,肚子卻是「咕嚕」一響。

  敢情是餓了。

  這念頭升起最是可怕。

  偏偏人家知道似的,由兩名小沙彌端了吃食進入,合十一揖道:「阿彌陀佛!施主已一日未進食了,請用!」

  一日?原來已過了一日!

  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好像江湖中從來就沒有慕容春風這個人似的。

  就如同消失的慕容世家,慕容春風有如以前的一個記憶而已。

  在這個夜裡,他大步的跨出了後花園的那間柴房倉庫,大步的跨出了原本是屬於他的慕容世家門口。

  他記得那些人。

  那些給他許多羞辱的人。

  談笑、杜三劍、王王石、尹小月、鄺寒四,一個一個的名字在他腦海中劃過,房藏、趙古鳳、簡一梅、布香濃、布楚天、歐陽弦響、東方寒星、宇文磐。

  這些人全是他要殺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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