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儒 > 談笑出刀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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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抖臥刀成直角,一劈于趙欲減逼得對方後退,另一順轉半弧,盡力阻擋辛寒末的進擊。 眼前耳裡清清楚楚「波」地一響,唐蓉兒全身一震,櫻唇噴出一口血來。 談笑那一弧刀也真阻止了辛寒末的身勢。 就那一頓,唐蓉兒的左臂猶能出刃。 這一刀就驚人了。 談笑閉著睛用聽的也知道是自己的刀法之一。 那是在華山夜奔時叫這女人偷學的。 而且還唯妙唯肖。 也正是因為同出一源的攻擊,辛寒末根本無法抵擋。 唐蓉兒這一刀配合談笑的出手簡直是「完美」兩個字。 馬蹄踏過,辛寒末翻倒在黃沙中不動。 「那賤人殺了辛兄弟!」趙欲減怒叫,招呼追隨而來的彭不卷和元啼痕,喝道:「不能讓她活著!」 百蹄再揚,遠遠看過去,只見最前頭是雙人一騎狂奔,後頭則是七十來騎奔足猛退。 雙方一前一後,足足由辰時起奔到午時正中。 談笑回頭看去,後頭只剩十來騎猶跟著。 再回頭來卻驚見唐蓉兒頹然無力的要落下馬去。他大吃一驚,左臂用力一抱,急道:「喂!你撐得住吧?」 唐蓉兒悽楚的笑著,血跡不斷自唇裡出。 「這回我可是真的受傷……」她苦笑強調道:「不……不是騙你……」 「媽呀!我知道……」談笑搖頭,右手接過了馬,左臂緊摟唐蓉兒道:「你休息,一切有哥哥在……」 「我知道……」唐蓉兒的聲音有如耳語,低喃喃的道:「我知道,在華山時我就知……」 □□ 尹小月一直跟著談笑留下來的暗號,差了半個時辰距離。 現在她的眼睛像火一般燒了起來。 她也看見彭不卷的刀。 一定是談笑出手! 尹小月挑眉咬牙,布楚天要阻止談笑去救鄺寒四。 這是結論,也是原因。 所以布楚天派出天下八騎,殺! 尹小月放開了馬蹄,心口一股熱湧上了眼眶。 她知道這個布楚天的出手一定很重,甚至不惜任何代價阻止任何人去救鄺寒四。 因為蒙古的繼承人已經發動了戰爭。 那是談笑和唐蓉兒離開桃力民鎮而自己進入後才聽到的消息。 都拉奔已率大軍跨過黃河攻下伊克昭盟的達拉特旗,估計明日夜晚就可以進襲杭錦旗。 三十五萬韃子軍加上十萬的烏蘭察布盟軍,浩浩蕩蕩四十五萬兵馬已往南下。 此刻相距不過兩日的路程。 談笑,你千萬別撞了上去! 尹小月的淚滑了出來,順頰飛出。 她沒有時間擦拭。 淚珠晶瑩的在半空中映日。 但是還沒落地便已化成淡淡的水氣。 尹小月策馬急奔著、奔著,又看見了一堆體。 其中有一具是辛寒末。 她的心提得更高,現在已經是不死不休。 座下四蹄如飛,女人的心何嘗不是呢? 她不斷的尋找,尋找談笑留下的記號。 沒有! 沒有約定的記號。 尹小月的心更亂了。 不過她知道一個原則,往杭錦旗去。 就算明天到了那兒已經有三十五萬韃子兵。 就算布楚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等人送死。 她非去不可!這是女人的執著。 □□ 夜,在垠垠綿天的黃沙大漠中,是冰寒而沉靜。 天地間,似乎所有的物事全停止了呼吸。 偶爾一些小動物鑽出了沙堆探頭探腦的看了幾眼,「噗噗」的跑了兩步,又鑽入了黃沙內。 一忽兒所有的痕跡又被掩蓋無蹤。 「夜……很美……」唐蓉兒一雙眸子半半睜,淺淺笑著,聲音卻呢喃道:「是不是?」 談笑望了她一眼,又看看三丈外已經累倒的那匹馬,苦笑道:「如果再下來的路程要用走的,可能就美不起來啦……」 唐蓉兒螓首枕在他的臂彎裡,淡淡笑道:「難道……你不能讓我高興一次?」 說著的時候,輕咳,血絲滲出。 談笑皺眉,捏了捏她的脈膊道:「辛寒末的大力金剛指已有十一成以上的火候,當今天下怕只有少林三大長老有斯境了……」 他看了唐蓉兒一眼。 此刻唐蓉兒的雙頰是因為痛苦而充滿了血潮,鮮紅豔然得驚人,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瞳子配著清雅絕世的臉龐。 恍若是天下仙子下塵凡,卻又受著人世間百般苦。 談楞楞看了半天,輕歎道:「你的一生何必如此?」 唐蓉兒輕輕笑了,她一直維持自己最美的一面。 她知道今夜應會死在這片黃沙裡。 但是是死在郎君的懷裡,又有何憾? 她不願讓談笑看到任何的一絲皺眉,任何一絲因為皺眉而生的皺紋,輕輕道:「每個人都有他的命,不是嗎?」 她搖了搖頭,又盡力睜開著眼。 雖然瞳子裡盡是迷離,但絕對有愛。 「我說的那件事你相信嗎?」 「什麼事?」 「有生以來,你是唯一看過我身子的男人。」 好一陣子的沉默,好一陣子、好長。 談笑終於輕輕一點頭道:「我相信。」 唐蓉兒笑了。 笑著閉上了眼,猶有的是眼角兩顆晶瑩,欲滑未滑。 小映月。 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會流淚? 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臨時死時會流淚? 厚實的胸膀有著熱血,那是熟悉的感覺。 從華山那一夜到大漠這一夜。 未曾—— 未曾忘記的—— 感覺! 對一個女人的一生。 唯一的愛! □□ 唐蓉兒死了? 趙欲減、彭不卷、元啼痕默默的看著談笑將最後一把沙蓋在那張清雅絕世的面龐上。 竟忍不住也有一絲嘆息。 「她殺了辛寒末……」談笑緩緩的回過身來,輕輕的道:「辛寒末也殺了她!」 是,殺人和被殺的都死了。 活著的人呢? 「我們是不是一定要生死一戰?」 這是談問的唯一一句話。 彭不卷看自己的手,苦笑道:「我的右手已經不能握刀……」 因為右掌的手筋已經在臥刀的氣機下震斷。 元啼痕也在歎氣,看向北方道:「蒙古人已經發兵南下!」 談笑並不知道這件事。 「明天他們就可以攻下杭錦旗……」元啼痕搖頭一笑,彈了一下劍鞘道:「他們要什麼?我們在做什麼?」 「我們想回楚天會……」趙欲減的聲音飄飄渺渺,道:「我們四個人除非殺了你才能回楚天會……」 「因為布大小姐趕我們出來……」 「她為什麼趕我們出來?因為她練功在無意中練到一種詭異的境界,就算布會主也不一定能制得了她!」 「有時她的神智會不清楚。」彭不卷看了一眼談笑,緩緩道:「經常高叫『談笑,我好想你』,卻一忽兒又怒目大叫『談笑,我要殺了你』!」 趙欲減一歎道:「有一天她對我們施用了一種很奇怪的毒功,天下恐怕只有她能解……」 「她要我們拿了你的首級去見她。」彭不卷自懷裡取出一把短刀,用左手。 「如果我們辦不到,毒就永遠不能解……」趙欲減的臉在抽搐道:「那是一種非常痛苦的感覺……」 「那個毒功叫什麼名字?」談笑終於問了。 「鎖離愁,連綿無際!」元啼痕苦笑一聲道:「好奇特的名字,好美的詞!」 鎖離愁,連綿無際。宋,韓縝的「鳳簫吟」詞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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