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儒 > 談笑出刀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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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大了事的意思就是出人命。幹店小二的一向精靈,立刻是哈腰道:「是……」他扶向了醉老頭,搖著要拉起來,道:「老先生……那邊有靠窗的位子,您老就過 去坐吧……」 「啥?叫我換位子?」那醉老頭可耍起以老賣老的脾氣了,道:「真是世風日下,這些年輕人連敬老尊賢的古訓都忘了,呷?要我讓位?這兩個晚輩怎麼不滾遠一點,免得礙了老夫的眼,擾了酒興可大罪一百條……」 什麼話?那個叫熊哥的臉色大變,一拍了桌子站起來罵道:「老頭子,你別不知好歹……」邊掄袖兒,這位姓熊的看似要動手了,身旁那個瘦子孫六可是急急拉住,道著:「算了熊哥,咱們就算讓了一回,別惹事!」孫六用力拉著姓熊的往門口去,順手丟了錠銀子。 卻是,人要跨出了門檻,那醉老頭又哼道:「孬種!這麼大個人卻那般怕事?」 這會就真的沒有餘地要沒完沒了了。那個店小二用力猛拉醉老頭起來,卻是只弄得人家手臂一上一下,人卻沒起來半分。好似屁股黏死板凳似的。姓熊的大漢這廂反而冷靜下來,他吭都不吭一句,反拉著姓孫的往外就走,這個變化可是大出意 料。」 「熊哥,你是怎麼的啦?」孫六邊走著,可也有一絲惱怒,道:「那老頭子未免欺人太甚了。」 「口頭上罵總比死了的好……」姓熊的打了個顫,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那老頭子便是人稱沈九醉……」 「對極了……」熊大個兒和孫六的後面突然冒出一個聲音,道:「兩位的反應相當不錯……」 他們可是嚇了一大跳回頭,尤其第一眼是看到白髮的時候,腿跟可是軟了一下。幸好他們看清楚了是鶴仙人。」屬下參見總護法……」 「免禮!你們快回山裡去吧!」 鶴仙人淡淡一笑,道:「照著你們方才的反應,應該可以活到九十歲。」 「是!」 孫六和姓熊的急急一應,抱拳施禮後快步的往城內而去,鶴仙人點頭一笑,滿 意的回身,沿來路踱去。那問酒館依舊坐著那個醉老頭。」沈老兄,可久不見啦!」 鶴仙人嘿嘿笑著,在對面坐了下來:「你老脾氣忒大,何必找晚輩出氣?」 「嘿嘿……鶴字頭的……」 沈九醉那雙招子可清醒的很,道:「那一日好幾個人攻殺簡北泉,秘圖由你一個人吞了,不太好吧?」「原來是這檔子事?」鶴仙人嘿哼一聲,道:「沈老兄的意思,好像是想由貧道的身上拿走了?」 「可不是?」 沈九醉一翻著老眼,語氣倒是不徐不緩,道:「識相點拿出來!反正你早就留了一份……」 「想要是可以……」鶴仙人溫溫吞吞的道:「不過……東西不在老道的身上。」 「好!」 「好一句『不在身上』……」 沈九醉嘻嘻笑著道:「老道的意思就是要沈某陪著一道回去你們的新窩了?」 「那就看沈兄敢不敢了?」 「有什麼不敢了?」沈九醉沉嘿嘿笑著道:「沈某人一生大風大浪見得過多,不在乎這兒多一樁玩玩。」 「好!沈兄是快人快語。」鶴仙人撫掌大笑道:「請!」 一對老頭跨出了門,搖搖晃晃的往華山方向去了。 卻在這街道的巷子裡,冷沉沉的幾道招子在看。 伍舊狂是第一個說話的人,道:「嘿嘿……布楚天,我看你有什麼能耐想一口通吃!」 狼穴一主狼群,向來是非常隱密的組合。 身旁,蕭怪翁「咯咯」的在喉裡悶笑,冷森森的道著:「伍兄,這回我們四個再度聯手,到時拿到秘圖可得一人一份,別翻了自家的臉。」 「當然!」布好玩看了冷無心一眼,哼道:「冷兄弟的意思是怎樣?」 這回,冷無心的座下並沒有那頭白額虎。 不過他的眼瞠子比那白虎還要兇狠,道:「這世間誰騙了我,只有一個字---死!」 己經是日薄西山,斜陽染紅林梢,人影,負手獨佇。 鄺寒四站著在那兒楞楞看了一炷香光景吧,直到了夕陽最後一道光暈,消沒在對崖那座山峰後。 他長長而緩緩的吸了一口氣。 要見面的人來了,碎碎一些腳步聲,在尋常人的耳裡總會以為是風吹葉落地移的響動。 是的,殺手在山林裡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會在靴底黏上樹葉;不但可以減輕聲音,而且恍如自然的天籟。 鄺寒四可聽得很清楚,總共有五個人。 「紅骷髏黑道士……」鄺寒四輕輕一歎,道:「你們不認得我了?」他回身看向林子的左右巨幹。 「或者你們已經忘記自己的名字?」鄺寒四依舊淡淡對著林子裡說道:「自笑、天涯、飄然、遲留……雁蕩山下麗譙道觀是你們的出處。」 一種驚疑的氣氛自樹幹後來。 四名黑衣道袍飄風的道士跨了出來,他們是有一絲訝異。尤其眉間那一記骷髏圖叫雙皺結沉吟。 鄺寒四輕輕一搖頭,望向東南樹梢,點了點頭,道:「據說那個篡位的唐菱兒吊進了不少,其中就有閣下『雙箭天機』沈鬧花?」 林梢上頭,似乎有某種驚異的憤怒。 鄺寒四將目光收了回來,看著眼前四名黑袍道人。 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一股自嘲和悲哀,道:「秦北四兄弟五年前是誰在東雁蕩山下,一間小小的道觀救了你們四人身上的蠱毒?是誰將你們由狂鯊幫的餘孽手中救回一條命?」 鄺寒四盯著秦自笑,問了一句:「那時只有天知、地知、你我五人知的那一句誓言,忘了?」 秦自笑全身大大一顫,睜大著雙目道:「閣下果真是真正買命莊的大莊主?」 「你還不覺得那個唐菱兒很奇怪?」鄺寒四冷冷哼著道:「更奇怪的,當年我救你們時雖然蒙著面,最少你們也應該知道鄺某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秦自笑呐呐的看了其他三個兄弟一眼,像是回過了神來道著:「那……那位神妙黑紗女子,據說是買命莊的繼承人,我們以為……原先的大莊主是死在談、杜、王的手中。」 所以買命莊會傾巢對付談、杜、王。 鄺寒四一挑眉,自懷中取出一個木雕像來,舉著在月光淡影中,朦朦朧朧的可以看出是個拿刀的中年漢子相。 而且用的是左臂掌刀。 秦自笑臉色大變,他看得清楚更知道木像的人不是用右手舉刀,而是用左手的原因。 那是因為這個木像的實人本來就沒有右手。 卻,俞傲的左手刀比天下所有的右手刀還要可怕的多。 刹那,自笑、天涯、飄然、遲留全跪倒在地,喜呼著:「恩公未死,秦家四兄弟泣謝天地……」 「你們還記得這個木像?」 「是……永生不忘。」秦遲留朗聲道:「五年前不但是狂鯊幫追殺我們,就是名俠俞靈亦想取我們四兄弟首級……」 「幸好恩公相救……」秦天涯接口道:「恩公冒生命至險擋了俞靈名俠一刀……」 秦天涯一歎,長虛道:「當時俞靈感于恩公至誠,特別將自己所雕他的父親俞傲大俠木像相贈以結友緣。」 「我等見像知人……」秦自笑眼眶紅濕濕的,既感傷又安慰似的朗聲道:「昔日誓言『命一條是恩公的,人四個生死相予』秦氏四兄弟不敢忘!」 「很好……」鄺寒四收了木像入懷,淡淡道:「四位請起!」 他看著四名黑道士緩緩立起的同時,便朝那東南林梢淡笑著道:「沈鬧花,別人不知道你的來歷,鄺某人可曉得你是由昆侖山出來的……」 這會的話林梢的那個人不由得不驚疑輕歎,道:「想不到尋常在洛陽唐突涕笑的鄺寒四公子,還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鄺寒四輕輕一歎,仰首逐漸密佈的烏雲間或冷風忽的自崖下、山巒中來。 他嗅了嗅,竟喟歎著道:「風從西北來,大概華山要開始下雪了……」幽幽的,像是充漢了詩情在心,道:「洛陽今年的雪不知怎樣?」 他看向沈鬧花那個方向時,喟歎變成了譏笑,道:「更不知道血染在初雪華山,會是怎樣?」 丙然在一刹那,棉絮似的一薄薄、一薄薄的白自空落了下來,很輕。 就如同生命在宇宙間是那麼輕。 沈鬧花忽然發覺自己不能動。 因為鄺寒四的眸子,就如同雙利刃插在自己身上每一處,只要有空隙,是的,只要有一點小小的空隙。 必死! 她在叫苦,這個姿勢相當的不好受。 尤其是在初雪方落,不消一炷香的時間自己的雙膝便會挺不直,雙肘也會失去力道。 包可怕的她自己的右掌五指,不再具有靈巧的控制力,這點同樣讓她非死不可。 雪,依舊一層又一層覆蓋下來。 沈鬧花覺得拼總比等死好。 想法一起,右掌本來就已經扣好的雙箭已如閃電般穿出梅枝,穿出煙幕,穿向鄺寒四。 一筒二十四支的利箭中,特別有兩是用「火雷子」炸藥作的簇頭。 墨黑劃一線紅的簇頭。 第二次手起箭放,那對箭已狂奔而出。 沈鬧花估計自己有一半逃命的機會。 因為就在十丈外,第二波的人手正等著。 鄺寒四在笑,笑意就像滿天落下來的雪。 又純粹、又乾淨。 這是怎樣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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