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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羽墨先生感歎一聲:「令師,真是聖人!」

  因為,只有如聖的師父,才能教導出非凡的弟子。

  卓越超群的弟子,正是對師最好的讚美供養!

  茶館前官道人來人往,陸陸續續間不少人紛論著武林近日情事。當然,在同時他們這一夥人也各自接到自家的暗記消息。

  「宗王師被少林印性大師和破銅刀楊岩送往嵩山!」這是藏大小姐由本家中得到的資訊。身旁,宗無畏得到的卻是:「少教主似乎身受重傷,被少林印性和破銅刀楊岩「押」往少林方向而去!」

  龍大捕帥得到此事消息又有點不同:「魔教少主宗王師似乎狂性大發,被少林印性和楊岩制服,正往嵩山途中,官府沿途監視,請捕帥定奪……」

  事情的狀態差不多,在真相描述上卻大有不同。

  宗無畏濃眉一撇,忍不住起身沉聲道:「各位,日昨鄺奇人曾言犬子有難,看來果真是有此事……」

  他頓了頓口氣,朝四周各人一抱拳:「老夫念子心切,不得不在此先行一步,前往探個究竟——」

  宗無畏的決定合情合理,誰也不好相勸阻止。倒是,這說話間,旁桌又有武林人物在議論著:「當今江湖之中,最駭人的是兵王一脈那位「離魂索命問」……」

  「可不是,一日之間中原武林,在典誥上排名的高手沒半個擋得住……」有人接口感歎:「連安心大俠也一式被殺,閻靈女俠是一招見敗。唉,看來只有瞧瞧新科狀元能不能扳回一點顏面了。」

  「唐凝風狀元可沒空咧——」隔桌的所有人插話過來:「正月十五日月圓時,聖陵一戰風雲送,唐凝風為了兵王追日一戰,恐怕難以分身對付兵王離魂!」

  「真正令人震撼的消息還不是這些……」有個老江湖樣兒的老頭,摸著頷下白須,搖頭歎道:「兵王一脈,最神的背後智目,竟然是柳破煙不為人知的胞弟,柳破天!」

  這話,又引得藏雪兒他們紛紛望回兵王羽墨。

  只見羽墨先生輕搖白羽扇,面形流露帝王般氣勢,緩緩點頭,回道:「的確,天師父是我兵王武學總持,而各位所聽說我蒙古曾尋天下資穎兒童,訓練背頌天下百家武功典籍加以貫通創新,這指導師父也正是天師父!」

  桌子另端,那原本起身的宗無畏沉哼一聲,又重重落座,道:「羽墨先生,兵王一脈擾我中原武林多少紛爭,這又何必?」

  「宗教主,」兵王羽墨雙眸星光一閃,器宇軒昂回道:「正明教所為,何嘗不是為當今大明朝廷不容?」

  「心情相同,只不過是立場相異。」藏雪兒輕輕感歎,想到對面的龍征和自己,不正有這點微妙?!

  她搖了搖頭,反倒羡慕起白髮飛落的龐動戰。

  眼前,這人昔日霸氣殺氣盡沒,半垂雙眸專心飲茶。

  人生如果真是能徹底放下了,別有一番快活吧?!

  驀底,龔天下伸手拍了拍萬變神猿的頭頂,道:「江湖兇惡,人心險獸,今日你和阿虎先回絕穀陪伴奇人,來日我自會從蔥嶺帶你同類相聚……」

  那萬變神猿似乎心有不願,瞄了維摩大犬一眼,擺明瞭:「為什麼那傢伙就可以和你一道逛江湖走武林?」

  維摩大犬也回了這大猴子一眼,將前腳掌往萬變神猿肩頭拍了拍,倒像安慰對方似的:「我長得普通,不會引起人們騷動,較好行事。放心,我們一定會回來看你——」

  至於那頭搏龍霸虎則蹭著「法救小僧」,也有不舍。

  「去吧!」法救拍了拍那虎大頭,感歎道:「昔日我待你如畜牲,今日你卻情義深重猶過人,令小僧慚愧。」

  龍征看著這一幕,倒也有一番感觸:「本捕帥緝拿天下惡徒,想不到你們這些人也會有自我覺悟一日。」

  「人,絕對有善的一面!」

  這話,是龔天下的回答。簡單得有如真理!

  信鴿滿天亂飛,武林消息奔傳。

  「唉呀,龔天下那小子出現江湖啦?」

  咱們唐大公子不到半日光景,便從銀大先生的「墨頂一線銀」那只神鴿得到了消息。

  「怪的是姊姊竟然和兵王的羽墨先生一路同行?」藏二小姐皺了皺眉頭,道:「難不成他們化敵為友?」她忽的咭咭脆悅笑了:「好啦!這會兒可天下太平了!」

  「二小姐未免想得太美好?」

  一旁龐不忘以老江湖模樣指導後進似的,道:「他們目前同路前來靈石縣,只是目的地相同。況且,眼下彼此間也沒什麼生死深仇,彼此相互觀察對方也好日後計量。」

  現下所在,他們一夥子人可是大大方方的坐在吞星山莊在靈石別館的對面酒樓——星前岩酒館。

  唐凝風在此,老實可也老實不客氣的跟著落坐。

  「唉!我們跟那個四掌櫃的很熟嗎?」俞歡公子瞅了唐狀元一眼,哼哼道:「人家絕對是沖著你來——」

  「這點哥哥我完全知道。」

  唐大公子皺著眉,反覆思量了好幾回,歪著頭道:「就算當日在誇父山下秘道洞內一戰未分勝負,也犯不著黏成這般,乾脆挑明瞭放手打一架算啦。」

  他嚷得大聲,好故意瞧瞧對方反應。

  那位老實兄可不太老實,白胖胖圓臉沒啥表情,只顧朝著身旁美人招呼:「歐陽姑娘,咱們先來個靈石縣有名的夢熊藏冬如何?」

  這道菜,乃是以熊掌切絲和雞肉條交卷後,放入冬瓜內蒸煮,外鍋則用龍蝦熬湯,再置以竹葉包裹,清香悅嫩猶勝天九翅、極品鮑。

  歐陽夢香溫柔一笑,風華傾城輕輕柔聲回道:「謝謝公子細心,就依您作主——」

  兩人間像是情人對話,直叫我們唐大公子插不下話。

  「算啦,唐狀元,人家可沒空理你呢!」

  足利貝姬大美人瞅著那廂人家甜蜜,有那麼一點英爽中帶著羡慕,道:「中原詩詞寫得好,只羨鴛鴦不羨仙,瞧起來有幾分是如此!」

  唐大少爺耳裡聽大美人吟了這句詩兒,忽的臉兒也紅了那一下,自個兒有些尷尬笑了兩聲,道:「那咱可真是煞人家的風景啦!」

  這兩人對話,有些文不對題。

  文不對題,看著、聽著在旁人眼裡耳裡,又似乎別有意題。

  藏二小姐咭咭輕笑,冒出了一句:「我們都踩到門口來了,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麼反應?!」

  好問題。他們已經坐了好片刻,兵王一脈不可能不知道。他們更清楚,這回人質真是在山莊內,難道不怕他們就這麼沖進去救人?

  「皇甫追日既然和唐狀元有約,他相信你不會出手。」歐陽夢香忽的隔桌傳話,溫柔有力十分自信:「所以,唯一可能就是只有俞歡少俠。」

  因為,無論是足利貝姬、龐不忘、藏雅兒都不在武林典誥排名。

  他們不是不能做,而是依慣例,只要有典誥排名的「大俠」在場,一般是不會先出手搶功。

  這是一種尊敬!

  「難道他們就不怕俞哥哥的閃電刀?」藏二小姐可不服氣。日昨那一戰,俞哥哥可是令人崇拜得五體投地。

  「是武林中人,誰都對俞家閃電刀法絕對尊敬。」

  歐陽夢香不疾不緩,微微一笑中柔聲回道:「所以,兵王之一的吞星公子可能會直接向俞少俠挑戰。」

  如此一來,就如同唐凝風被皇甫追日約死,動彈不得。

  問題是,俞歡又不可能拒絕對方的約戰。

  無論是武林典誥上排名的條例,或是他俞家的名譽,都只能接受兵王吞星的挑戰。

  咱們俞歡少俠歎了一口氣,眼前吞星別莊的大門,果真出來一列人馬,當前的正是那位管家模樣,有些賊賊的齊長記,後頭則是楊大雪、柳風起捧了個掛披紅布金盤。

  金盤上,很明顯有封信函。

  「宗師尊當時為什麼撤刀退兵?」

  靈石縣外,滿山遍野落雪盡覆。這風情,有故鄉北國的味道。

  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閉著雙眼。意念馳奔,想起家鄉的酒窖氣息,在冬夜裡特別溫暖身子和心情。

  想當年,幾許年輕壯男,高歌入深山,緝熊捕殺。多少豪情,一夜烈火熊熊,醉酒舞刀,笑聲盡穿天穹。如今,五十年歲匆匆過,回看人生總暢意。又何求?!

  「我將這把刀交給!」

  老人淡淡悠悠答非所問,將數十年從不離身離指的名刀,丟向對面年輕女子。

  那女子花容驚異,急急忙忙跪在雪地上,恭敬垂下頭以高舉的雙手接著正著。

  她的手臂白皙,和滿地的雪相映在月光下,彷如光華。而刀,刀鞘墨黑,似乎是染多了敵人的血,在月光下反而有種肅殺邪氣。

  「師尊……」那女子急聲想問。老人輕輕歎了一口氣,以四十年未曾有的溫柔,自顧自的緩緩道:「是我唯一認可的傳人,現在我命令拿這把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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