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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驀底,就在印性高舉草鞋觸額之際,全身忍不住大大抖動,一時血脈賁張,原本淺褐膚色竟在片刻之間轉濃幾分。間或,幾道白煙由頭頂、兩肩冒起!

  這景象煞是奇異,身後那些少林僧人在驚疑間忍不住紛紛喝聲:「龐施主,你在草鞋下毒?」

  龐不忘一張黑臉差點轉成灰白,急急搖手結結巴巴道:「各位大師別……誤會……龐某怎麼……怎麼會對……印性大師……下毒手……」

  俞歡和藏雅兒兩人面面相覷,顯然眼前情景太過詭異。看那印性模樣又不像中毒,但是一身膚色變異,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各位大師請先別心急……」

  藏二小姐的「淨心梵音」雖然沒有她雪兒姊姊如是成就,但也有著六七分功力:「我們且看印性大師稍後情況如何再加以定奪?」

  「有道理、有道理……」俞快刀也急急開口道:「這個姓龐的老小子雖然對武林沒什麼建樹,但應該不是個惡人。」

  這話算是夠交情了,龐不忘幾乎感激涕零的看向俞少爺,恢復了一點鎮定又轉朝向少林那三十來名僧人道:「各位大師,如果印性大師真是中毒身亡,龐某願意以命相陪!」

  話已說絕,那幹少林和尚不得不靜下心來眼看印性監院的狀況。便是足足有一炷香左右,只見印性大師忽的嗒然雙膝一軟,跪坐在地上。此時,他一身膚色已是轉換成黑褐之色,鬥然一見彷如是天竺僧人!

  「各位……,小僧終於明白昔日恩師所言!」印性大師長噓出一口氣,似是緬懷又似是參悟:「印性記得進入少林數年後,恩師曾說及小僧家世……」

  「初祖草鞋,我佛西來;血脈相連,華枝開葉。真寂性明,因緣便知;四十又四,原本一家。」

  印性大師伏身朝西方三拜後,這才緩緩起身又朝龐不忘一揖,感激道:「小僧自幼入少林一直不明白家身世,方才以達摩大師草鞋觸額,鬥然間全身血脈震動,便是在恍忽間明白恩師所言深義!」他頓了頓口氣,接道:「原來印性有天竺血統,遠祖正是達摩大師俗世胞弟……當時恩師預言小僧在俗世四十四年歲時將明瞭自家身世,果如恩師所言!」

  印性大師說畢,不禁又是百感交集。一則是恩師一明大師修行已入菩薩果位,自己卻難得受教;二則其中「真寂性明」,這因緣當真是要師兄圓寂,自己才有機會明瞭身世?!佛家這「因緣」二字,真是說盡一切難以形容心境!

  誇父山下,風卷殘雪;只是,人情深刻,風起轉濃。

  裡許外那山洞秘道內,又是如何?!

  「兩位想來也是打算藉秘道上誇父山?」唐凝風公子不得不先開口招呼。否則,一夥子人全在這石窟秘道裡,滿尷尬的。

  柳破煙斗然瞧見眼前這一男二女,心底頭早已幾番盤算,不由得嘿聲應道:「你們是打算攬著路還是上山?」

  話才剛說完,後頭秘道又是一陣輕響!怎的,又有人循道上來?難不成這「秘道」已經變成了康莊大道?

  真是有人器宇軒昂龍行虎步,一飄身間已到了柳破煙、柳破天他們兄弟後頭。

  兵王羽墨!柳破煙可記得幾天前在長安大城外,瞬間差點斃命在此人手中,這刹那照面不禁是全身僵硬,氣機波動湃湧。

  只見羽墨如同君臨天下的氣勢,雖然這一轉彎瞧見一干人僵在身前,仍舊是淡然微哂,輕搖掌中羽扇,道:「本王行動,無人可擋。」

  倏忽,竟是身影如幻,直直淩空貼浮上方壁面,似箭激射。刹那已越過眾人頭頂,也不見吐納氣間,已是拐彎上山而去。唐大公子吞了吞口水,朝龍大捕帥瞅了一眼,道:「這老小子在不在你緝捕名單上?」

  龍征一張俊俏麗質的面龐冷冷沉下,不發一語便沿石階快步向上;當下一夥子人個個心照不宣,暫時不分敵友恩怨,也紛紛追隨奔走。

  耳裡,只聽前方遠處依稀間有兵鐵交撞之聲,間或是羽墨先生傳來淡淡沉笑。看來,這秘道有不少機關埋伏,正好兵王羽墨打頭陣,省了大家不少功夫。

  一路上行,眾人越看越是驚心皺眉。這秘道之內前後算算最少也有三十來處機關,別說是一般的放箭噴火毒蛇毒,連千斤岩、萬剮刀刃路也全來。這廂他們越往上走,不禁心底頭咚咚呼嚕了好幾下。

  兵王羽墨這回可真是幫大忙。他不但將機關埋伏清理得徹底,連千斤岩都能出掌將石壁內鉸鏈震斷,讓它硬生生卡在半空。

  「看來這個自稱『本王』的羽墨先生真跟魔教有深仇?」足利貝姬當然也精通忍術,對於機關一路通曉不少。她有點納悶:「以兵王羽墨的武學造詣,大可以少花許多力氣輕易通過!」

  唐大公子當然注意到這點,邊竄身邊應道:「破壞得這麼徹底,除非是替我們開道,不然就是替他們的人開道!」

  以兵王羽墨和唐少爺他們的「交情」,當然不可能為他們開道。至於柳破煙兄弟,方才照面時那位柳大莊主的神情,雙方絕對不是「朋友」,所以,唐少爺口中「他們的人」,很可能是兵王一夥子打算藉秘道強攻突擊?

  邊說話間,已經拐了好幾彎,鬥然出現一座石門,早已被人開啟。一竄身出來,便是魔教正明聖殿。

  這聖殿內除了龍征,已不見兵王羽墨蹤影。

  「那老小子人呢?」唐凝風左顧右盼了須臾,沒半點喘氣。龍征緩緩納氣入丹田,邊對眼前這男人的內力有些計量,邊冷冷回道:「出來便不見人影。」

  唐大公子得意一笑,不再作聲。那龍征大捕帥瞧這男人神情,臉色更是難看:「你笑什麼?」

  唐凝風可是滿臉正經中泛著笑意,微微報拳回道:「難得捕帥應答在下,總算彼此也有點交情啦!」

  龍征牙根一咬正待發作,秘道內柳破煙正捧著柳破天和座下木輪椅跨步入殿。

  「你們兩位元上山的目的是什麼?」唐大公子立刻趁機轉移話題。

  柳破煙老臉一沉,輕輕放下胞弟,邊盯著唐凝風道:「唐凝風,本莊主和你恩怨,只有閣下欠我異寶神龜,柳某並未欠你!今日此地並不屬於唐『狀元』所有,又有何權何勢指教?」

  唐凝風公子當然知道這點,更何況他對柳破煙對待他胞弟的呵護已大有好感,立即呵哈一笑,道:「柳『莊主』,在下並無惡意。本來想大夥兒既然是一路上山,結個伴互相照應也不錯,誰知道待會兒有啥事發生?」

  柳大莊主正冷冷一哼,驀底身旁一直昂首上觀頂頭壁畫的柳破天驚歎一聲,嘖嘖以尖銳嗓音道:「這些圖案是以太古奇書『山海經』裡,大禹周遊天下的故事為藍本所繪畫,真是巧匠絕藝。」

  山海經乃是與易經、詩經,並稱為中原三大太古奇書;內容極其神妙變異,記載之繁雜詳細,令人懷疑當年聖王大禹等人如何翻山過海,遨翔天穹?(注:依筆者研究,山海經應為上一代人類人文地理之記載,類似今日吾人學校上課之生物、地理書籍。)

  唐凝風公子這廂也跟著抬頭品量,口裡邊喃喃道:「炎地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遊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填於東海……」咱們唐大少爺正看著的,是「精衛填海」的故事。

  柳破天翻眼瞧了唐大公子一眼,尖銳沙啞的聲音一哼,仍舊自顧自的不斷審觀這正明聖殿內畫作以及佈局。

  「看樣子他們兩位是打算停留在聖殿裡……?」足利大美人偏頭朝唐凝風一笑,接道:「唐狀元,咱們何往?」

  唐凝風哈的笑了一聲,回道:「當然是去找龔天下那小子,瞧他是否跟宗老頭要到了翻天鳥。」

  龍征顯然也不反對這個提議,三個人這才邁步出了正明聖殿,眼前驀地那蘇杭景致般的庭園湧起一片霧氣,層層疊疊,似乎濃到伸手不見五指。

  「這庭園有布下奇門異陣……」足利貝姬輕輕皺眉,道:「看來並不是那般容易便可以闖過。」

  龍大捕帥不發一語,從懷中取出一顆圓球,只見她上下旋轉了幾回,便是低身往地上一放!那球也奇異,立即發出了嗶嗶響聲,間或閃動光芒自個兒往前滾動。

  「這玩意兒新奇!」唐大公子嘿聲笑道:「傳說宮廷巧匠製造了一種『指南神珠』,可以在大霧中引軍識途,看來正是此物?」

  龍征冷淡淡瞅了他一眼,嘴唇欲動還止,顯然方才在聖殿中,唐大公子那得意神情仍然令她餘怒未消。

  眼前,那顆「指南神珠」滾動進入濃霧中,嗶嗶響聲忽左忽右,約莫十丈遠突然聽到「咚」一大聲,便沒了聲息。龍征雙眉一挑,耳裡聽得唐凝風噗嗤一笑,道:「那球兒是到了陽九局的絕門被巨木砸爛!」

  龍大捕快雙眼一瞪,哼斥道:「你認得這陣法?」

  唐凝風公子這回倒沒作聲,只見他不知從那兒摸出一條紅繩丟給了龍征和足利貝姬,便是邁步向前進入陣中。一時間,足立貝姬和龍征捕帥雙雙一楞,須臾猶豫間握住紅繩也隨著姓唐的傢伙往濃霧裡走。邊行動間,只聽兩步之前,那位唐少爺又得意的笑了:「兩位姑娘,對在下可是十分信任咧!」

  明明人在兩步前,聲音卻像隔了一條街,帶點飄忽不定。龍征此刻不好發作,沉著臉不出聲,身旁那扶桑女人倒是咯咯一串嬌笑,回道:「唐狀元既然敢在前頭闖陣,小女子當然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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