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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第七章 神變

  俞歡看著宗王師,看著宗王師臂膀裡已然圓寂的印真大師,實在是忍不住喝問道:「宗王師,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宗王師的臉上雙眉輕輕一皺似是在回想,隨即被一股桀驁不馴的神情給掩蓋,冷冷看了四周一回,突底邁大步到了少林印性大師面前,道:「貴寺印真大師已經圓寂,宗某且將大師法體交還……」

  印性大師抱住印真大師法體全身顫抖著俯視好片刻,像是強忍心中悲痛,將印真大師遺體由臂膀中交給後方少林僧人,這才沙啞著道:「阿彌陀佛……,施主可否稟明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故?以至印真師兄……」

  話說至此,情難以抑,幾乎是哽咽難言。

  少林印性大師自幼時進入寺中,一直由印真大師照料,處之如父如兄。印性雖是上一代掌門一明大師最後入門弟子,兩人輩份相同,但是印性一直視印真為傳法師父,其間情感猶勝父子。

  今日,他印性能強忍心中悲痛沒有立即對宗王師出手,這種內在定力修為,已是較數日前在藏門別苑時大有進境。

  宗王師沒有回答印性大師所問,反倒沉聲道:「不知大師何故趕至誇父山?」

  五日前長安大城一別,印性本該回少林寺才是,而今率領少林「嵩山三十六龍象」至此;除非當時離開藏門別苑不久即已召集人馬動身,否則根本不可能趕到。

  印性大師那張褐色臉龐一肅,聲音多少帶點怒意:「宗施主,請回答小僧先前所問。」

  「、、……,」黑褐巨岩上那位紅袍老人又怪笑了起來,邊指著印性大師邊樂不可遏般道著:「什麼少林寺下一代掌門,說起涵養和你師兄印真禿驢可差遠了!」

  印性濃眉一掀,朝向紅袍怪人,雙掌合十道:「不知施主如何稱呼?為何對少林比丘如此謾駡?」

  紅袍怪人沉沉冷笑數聲,環顧四下眾人一眼,嘿道:「你們這些小輩沒資格知道老夫大名,不過……」他看向柳生教道和野田領袖,啐呸出一口痰,嗤笑道:「那些蠻子浪人、忍者是老夫下的手!」

  柳生教道臉上刀疤由紅轉黑,幾乎就要拔刀出手,只聽那紅袍怪人又是一陣怪笑,轉向印性大師道:「印真禿驢已經將少林不傳之秘……達摩易筋經傳給了宗王師這小子!哈哈哈……怪哉、怪哉!你這小子想接少林掌門之位,還得拜他為師向他求法。哈哈哈……!」

  一陣怪笑聲中,紅袍怪人鬥然飄起,那一身紅袍子竟不是開展,而是呈現圓形日輪之狀,迅速消失在誇父山石柱之中。

  「兵王絕殺!」

  野田領袖錯愕失聲:「原來是到過我們扶桑的兵王之一!」

  俞歡和藏雅兒互望一眼,忍不住低聲道:「看來兵王這組人馬個個不但武學造詣極深,而且個性詭異。」

  藏二小姐也低聲道:「問題是這個叫『絕殺』的怪老頭怎麼會知道印真大師將少林達摩易筋經傳給了宗王師?」

  這檔子事更怪了!

  印性大師顯然呆楞了片刻,回身朝向宗王師,正色道:「方才那位施主所言是否屬實小僧並不掛礙。不過,印性還望宗施主明告事情真相!」

  「好個少林印性!」龐不忘忍不住喝彩了一聲:「能放得下名利,這和尚龐某欣賞。」

  宗王師嚴肅著一張臉注視印性片刻,這才淡淡道:「宗某對印真大師敬重備至……」話停,竟是轉身就走!

  當下,那嵩山三十六龍象紛紛喝聲:「宗施主,你這話也算交待印真大師的死因?」「不說個明白,今日別想離開這裡!」「印性監院住持,請下令以少林『龍象伏魔陣』困住此人……」

  那些和尚七嘴八舌紛紛喝罵,倒是印性大師默默無言,注視著宗王師大步往誇父山上邁去。

  「監院住持,你為何不阻止……」有數名和尚紛紛問著。

  印性輕歎一口氣,回道:「印真師兄圓寂,宗施主難以救治其爹親……」原本估算,宗無畏只剩兩日壽命,宗王師趕回去侍親,是天經地義之事!

  天下,就算皇帝老子也不能阻止。

  俞快刀這回臉色都有一絲感動:「想不到這和尚真如唐小子所說,赫然間具有『大師』風範……」

  一個能幫別人設想的人,這才有資格成為武學宗師,也才有資格成為少林掌門。

  「但是……,」有人忍不住還是問下去:「如果印真師叔真的已將本寺不傳之秘……達摩易筋經傳給了他……」

  印性大師倏忽轉身,朝向背後三十六名僧人,沉聲鄭重道:「印真師兄如果真是傳了達摩易筋經給宗施主,那表示宗施主在少林門人心中視同本寺掌門身份,誰敢背師叛寺?」

  這話如五雷轟頂,刹那間浩氣湯然,直令那少林「嵩山三十六龍象」個個面有慚色,難以接下一語。

  少林自來傳訓,除掌門方丈以外,若有少林門人其德性、因緣足以為天下宗範者,由承法者可以傳授達摩易筋經予其人。

  這一代少林,便有掌門印法方丈與印真大師兩人同獲前掌門一明大師傳授易筋經。今日,宗王師若真獲得印真大師嫡傳,想來他與少林已有極深因緣。

  既是少林同門,又豈有相殘之理?

  更何況,印真大師若真為宗王師傳法之師,昨夜印真大師因不明原因圓寂,宗王師倘若不能查明此一大懸案公昭天下,他又如何能在天地間立足?!

  俞歡少爺也歎氣了,朝印性大師問道:「事情演變成這般,和尚意欲如何?」

  印性大師沉吟須臾,道:「貧僧原本會合本寺同修趕至誇父山原為暗中保護印真師兄安危……」話說至此,忍不住心中悲傷,眼眶為之一紅。

  誰道出家是無情,根本是為更多情。

  印性大師長吸一口氣,抑制心中悲痛,緩著氣接道:「今日印真師兄不幸圓寂,小僧應該立即護送師兄法體回寺……」

  俞歡少爺點了點頭,十分義氣的拍了拍胸脯道:「和尚你放心,印真大師這檔子事俞某人是管定了。除了要宗王師有個明白交待,在下也會盡全力追查……」

  印性大師雙手合十,一揖行禮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豪義,印性和本寺比丘皆感銘深心。」他口氣輕歎,微微搖頭凝向遠方,像是自言自語:「待師兄法體回少林寺舉行過超薦法會,小僧必當傾一生之力追查真相!」

  聲音,混合了太多複雜的情感。有時,聽起來反而有悲壯的冷漠。

  藏雅兒眼眶也紅了,自懷中取出一串金黃澄澈的琥珀念珠,雙手合十遞交給印性大師,道:「雅兒謹代表爺爺和藏家,將曾祖昔年在普陀山得贈自異人大師的『一心圓法界』做為印真大師陪葬之物,還請大師成全……」

  這「一心圓法界」念珠是武林中極品秘寶,印性大師眼見藏二小姐如此真誠供養,一時間既感動又欣慰。想著,師兄一生弘法度眾而不著名利,反倒是能感動眾生,極備推崇。

  那俞歡快刀也從懷裡取出一片紅絹布包,將它極小心打開,只見裡頭謹慎包著一小段八寸長短白線,似透明又似有光華。

  「這是蘇小魂大俠所贈送的『天蠶絲』!」

  俞少爺收起了嘻皮笑臉,以相當難得恭敬的神情將那紅絹布包重新包摺好,雙手遞交給印性大師,道:「俞某人不自量力,謹代表蘇小魂大俠和天下武林,以天蠶絲為印真大師陪葬。」

  印性大師眼眶一熱,在伸手接收中幾乎難以言語。一旁,龐不忘東摸西摸赫然挑出一隻草鞋來!

  那草鞋破破爛爛,不知是因為日久之故或者什麼原因,上頭竟有一些模糊圖案,又像有一些字跡。

  龐不忘扭動了一下肥嘟嘟的身軀,帶著一點腆,也帶著一點自豪道:「大師,也別小看這草鞋,是當年中土禪宗初祖達摩大師所留下!」

  草鞋公案,是佛教史上極令人讚歎的一件大事。此事流傳千百年,足與西方國度大成就者耶穌基督(又名以刹尊者)死後複生相提並論。

  佛教經典記載,曩昔禪宗初祖達摩大師遭人下毒圓寂後,猶有多人見其置一草鞋在頭頂步行出塞外。是時官府開棺相驗,只見一隻草鞋獨留而不見大師法體。

  龐不忘將那草鞋雙手奉上交予印性大師,道:「這草鞋浮有不少內功心法,應當為少林之物。呃……龐某這十來年多有研學,還望貴寺包涵。」

  印性大師急忙合十回禮:「阿彌陀佛……,施主能舍此一佛門珍寶相贈,實為天下佛教之大幸!」說畢,雙手恭敬接過,高舉置於額前輕觸,正是佛門最上禮敬行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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