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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謝謝。」杜鵬舉杯,連二飲。方才噓一口氣,笑道:「可記得蘇軾的永遇樂?」

  當然記得。昔年進士考題中,便有這首詞來。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沈如三鼓,鏗然一葉,黯黯夢露驚斷。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偏。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異時對,黃樓夜景,為餘浩歎。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

  兩人低歎,再舉杯,又複相對飲!

  夜靜、人靜;此際,正是一切盡在心中不用言。

  杜鵬很感激眼前這位朋友,除了他,還有誰能深入自己心中瞭解到將那份生死思念埋到心底細細回芻的味道?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他伸手,握住他的好朋友,久久不語。

  「冷楓小刀落月詩,常叫多情應笑我!」

  他們手緊握,想起十年來,曾有多少往事一起渡過。他笑了,他也笑了,杜鵬眼眶泛出了淚影,除非是身受其境的人,否則,有誰能如此接近他的感受?

  「會打擾你們嗎?」聲音淡淡的,來自月色之下。那人影,輕飄飄的到來。

  「不會。」杜鵬突然覺得蕭飲泉這個人其實是滿可愛的。他拍了拍地上一角,笑道:「如果你不會嫌這地方粗糙的話。」

  蕭飲泉不覺得。因為,傷心人遇傷心人,絕對不會挑剔什麼風景情致的。有的,只是同樣的心傷。

  他坐下,一連十三飲,從沒說半句話。最後,放下了酒杯,忽的一笑,道:「我們來唱首歌。」

  「好。」李北羽也笑了,眼中已有醉意,淡淡道:「這輩子,第一次看見你笑,想不到還不至於令人討厭。」

  杜鵬眼中也有了醉意,他長長噓出一口氣,道:「唱什麼好?」

  「大江東去,浪淘盡。」蕭飲泉雙目湛光,緩緩道:「還是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詩是好詩。」李北羽和杜鵬同時叫道:「詞,是好詞,都值得唱!」

  蕭飲泉也笑了起來。「既是值得唱,為何不唱?」

  三人哈哈大笑,往後一仰身,全數倒於在上河畔。

  月,仍舊靜靜的照著,照著河水、照著三個男人的友誼,照著天地一片寧靜。

  三個男人,都已酣然入睡,要唱的歌,並沒有由喉嚨裡傾出來。

  因為,在他們的夢裡,有長江狂奔東去,也有黃河落天上來,他們都在微笑,靜靜的夜、靜靜的月、靜靜的人,都是淘湧湃濤的夢。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人影,輕輕的走近。是貝字世家僅存的嫡傳子女貝雨虹。她緩步,走到蕭飲泉身側;手上,抱著的,不是刀,不是劍,而是一襲輕裘。

  她一歎,緩緩低身,將輕裘覆在蕭飲泉身上,又無聲無息,沒入黑暗之中。

  第二道黑影來,赫然是琴劍四女中的風鈴。

  只見,她凝視杜鵬半晌,緩緩脫下外袍,蓋在他的身上。輕輕,又深深的一歎,在淚水還沒有滴下臉龐以前,起身,離去。

  黑暗之中,玉珊兒悄悄向宇文湘月打了個招呼,將手上的三件衣裘放下兩件,自己拿了一件走到李大公子之旁,含笑凝視。

  宇文湘月呢?她也消失在夜色之中;似乎,追躡一個人的方向而去。

  有事嗎?在這靜靜的,充滿了愛和思念的夜裡,會有什麼事嗎?

  月色下的原野,兩道苗條綽約的人影並立,斷斷續續的,隨著晚風中,那聲音傳來,傳于原野之中。似乎,是說給躲在暗處的精靈們聽的。

  「妹妹又何須這麼固執的非回山上和那些惡魔在一起不可?」

  「因為……因為天下之大……我……無處可去。」

  「不,最少有一個地方永遠歡迎你。只看妹妹你願不願意去而已。」

  「有嗎?」那聲音一頓,狐疑道:「那裡?」

  「玉風堂!」

  「玉風堂?怎麼可能,我……我和他們是死敵。」

  「姐姐我以前呢?是不是也是玉風堂的死敵?」

  「可是。」

  「放心好了。」那聲音肯定道:「玉風堂裡有許多的年輕人,我們都熱愛生命,也熱愛友誼。」

  又一道人影自遠處而來,也是女人。只聽她輕笑道:「風鈴妹妹,難道看不起姐姐們嘛。」

  「我……我……玉大。」

  「別這麼稱呼。如果,你願意成為我們的姐妹,就直呼名字吧。」

  「是,我願意。珊兒姐,湘月姐。」

  月,依舊默默無語注視人間世的一切。

  就在三個女人輕笑擁促離去的同時,一道峻峭碩壯的人身影出現,對著九嶺山脈,眼中盡是無言的複雜。

  月光,落著,落到他的左手,左手有劍,鞘是古樸。

  裡面的劍呢?

  傳說,裡面的劍身是通體幽黑,不,除了鋒刃一線白芒!白芒,就如頂上的月,臨照人間,無私不已!

  他為什麼獨自又要上那蔚藍天抱瓊台?做什麼?

  除惡!

  他眼中有了光輝,一頭白髮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他原也是梟雄啊?他的野心和壯志呢?怎麼改變了?

  因為他的父親。

  當他醒來,發現仍舊昏迷,口裡,還是喃喃念著他的名字;一下子,他心痛了起來;一刹那,他又回到二十年前,爹親第一回教他寫字,教他執劍。

  而今,教的人心中對他是又愛又恨。恨到,想親手以那把闊劍殺他!

  愛呢?

  愛到以為他死了,痛不欲生的由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懸崖往下跳。

  他的心溫暖了起來,也慚愧了起來。就在流完成年男人後的第一次淚,他豫然的跪在父親面前磕了九個響頭。

  然後呢?捏緊聖劍,義無反顧往九嶺山脈蔚藍天。

  除惡!

  李北羽一下子跳醒了過來。因為,玉楚天在他耳際輕輕說:「百里憐雪走了。」

  那時,李大公子還模模糊糊道:「誰?」

  「百里憐雪,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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