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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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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過了半個時辰後又來了三個人;三個中間,竟然有一個是女的,而且,是很漂亮的女人。 這新聞可大,莫非是新進的妞兒,立時,一幢解衣樓叫口口相傳給擠了個滿。一批批登徒子、色中老饕全伸直了脖子猛看。 直到,那洛陽來的吳大爺慘叫一聲:「那不是玉風堂的玉大小姐嗎?」 是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聽說,那晚解衣樓的生意就因為這句話少了六成。 接著,又有人大驚失聲:「那兩個男的不是蕭飲泉和上官絕?」 上官絕沒什麼,蕭飲泉也是來頭大的很,所以解衣樓連剩下四成的客人也走了個精光。 沒人擋著辦事才快。當下,我們玉大小姐一路喝著王大夫的名諱,一路威風凜凜的闖進夏大媽的房里拉了王泰元便走。 他們走的速度真快,一忽兒便出到汝南埠子外。玉大小姐拍了拍王郎中的肩頭,笑道:「上官堡主就麻煩你老人家啦。」 我們這位「藥師王」苦著臉道:「方才診斷費的銀兩還沒收呢。你大小姐叫老夫一路餓著去啊?」 玉大小姐一笑,塞了他一張十足兌票大通錢莊的銀票,道:「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所以,王郎中屁股一拍,瞅了上官絕一眼,沒好氣的道:「走吧。」 這一切很順利、也很快;可惜,沒人家眼線打出去的信鴿快。玉珊兒也明白這點,當下,便自懷中取了個玉哨子出來,猛吹了六聲。 哨聲方停,那只名喚「瞌睡妹」的白鷹已自天而降,落到玉珊兒身旁磨蹭依偎著。玉大小姐一笑,抱住瞌睡妹的頭,道:「好鷹兒,給你頓晚餐宵夜用。凡是今晚從那埠子裡飛往洛陽的鴿子全吃了吧。」 瞌睡妹「咻——猶」一叫,點了點頭便沖天而去。 這下,那藥師王才轉憂為喜和著上官絕快馬奔去。 人影,已逐漸消失在北面的夜色之中。良久,那蕭飲泉方歎一口氣,道:「玉大小姐義行風範,蕭某感激的很!」 一次以命相救,一次以身擋劍,那蕭飲泉縱使是木石心腸也會震動,何況他現在不是冷血的殺手,而是有血有淚的傷心人。 心既傷,傷至深處;唯情可愈。 友情,也是人間至情中的一種! 幾冷、茶冷、日冷;兩目神采俱失,望著的,是一塊石碑。碑上有字,字是——「愛妻林儷芬」之墓。 灌河南底的小界嶺,位於河南、湖北的交界處。以東三裡,俱是稻田陌陌,好一片青翠風浪。然而傷心人卻無心觀賞,幢子裡映的,俱是那方石碑;心裡頭翻滾的,便不盡是佳人的神采。 杜鵬的刀呢? 沒有心有刀何用? 那麼,他的心在那裡? 就在眼前,在眼前那堆墳土之下;跟著心愛的人一起埋葬、沉寂。 七月驕陽正盛,杜鵬為什麼沒有汗? 連淚都沒有的人,怎麼會有汗?連心都已經成為死灰的人,又怎麼會感受到四周的溫寒冷暖? 「杜鵬,至情中人!」這是李北羽對他這位摯友所下的評語。 至情中人,如果情死,那會怎樣? 陳老頭不很明白「情」是什麼東西。反正,他的一生中就是就樣平凡的生下來、平凡的繼承父業耕田、平凡的憑媒灼之言娶了鄰村的阿桃;然後,平凡的生了三個兒子。兒子長到了二十歲,又平凡的到附近地主家耕田。 在陳老頭的一生,平凡的就是一切。所以,他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跪在墳前七天七夜;而且,似乎要一直跪下去,跪……跪到那句什麼姓白的大詩人所說的「天長地久」! 陳老頭雖然不懂,可是他會感動。 不要說跪著,就算是坐著都會蹩死人的。所以,從第三天開始,陳老頭每天就端了飯菜給那個年輕人吃;而且,是強迫他吃。 陳老頭對這年輕人就像是對自己的兒子一樣。不吃?就強迫用灌的。他要老婆煮稀飯,很稀的稀飯,這樣灌下去時才不會噎到了喉頭。 那年輕人一開始還會抗拒,陳老頭火啦,大聲的叫道:「你想她是不是?想也要有力氣想啊?不然窩在這裡偷懶幹啥的?」 終於,到了第五天,這位年輕人才算是張了口,一匙一匙的叫陳老頭猛灌進去。陳老頭很安慰。因為,家裡的事農早已不用他來操心,到了老來還能照顧個人;心境上總是不覺得自己老了。 陳老頭也很光彩,他這善行一下子在這小小的農莊裡傳開。有識字的,也跑到墓前看過,知道那個年輕人姓杜,就叫做杜鵬。 農莊裡頭只有一個小小的茶棚,平素,農閒或中午休息時,這番莊民便聚著的蹺腿聊天。 今天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到了這間唯一可以休憩的地方落腳時,耳裡就聽到五六個莊稼漢子在談論陳老頭和杜鵬的事。 玉楚天第一個大叫的沖了出去,宇文湘月的速度也不慢。因為,簡簡單單的一個理由。 杜鵬是他們的朋友! 夕陽,已偏斜! 玉楚天望著這位昔日能以髒話連罵五百六十三句不重覆的朋友,心中為之糾痛不已。他長長歎一口氣,輕輕撫著那坯土石碑,緩緩道:「她是我的義妹。」 玉楚天長吸一口氣,道:「所以我不會不比你傷心。」 他大聲又急切的道:「所以,我也知道她要我告訴你什麼?因為打從我識字開始她就到玉風堂裡來。」 杜鵬沒有回答,然而眼中已經有了一點濕潤。 玉楚天放心了。一個人還有淚,那便還能活下去。他道:「你知不知道儷芬要告訴你什麼?她要說:笨蛋,大笨鳥,我要你替我好好活下去,別給靖北王丟臉,你……你……這樣算是他的女婿?」 杜鵬的身子輕輕抖了起來,輕輕的,如同那風晚披稻浪潑湧千頃。很輕、很淡,卻綿綿不絕如江河。 玉楚天哽咽了,聲音嘶啞中有眼眶滑下的淚水:「我知道……知道她在說……說,杜……大鳥……好好……好好對…這七月夕沉……罵……破口……大罵,然後……笑……大笑,就像你……以前一樣……快活。」 宇文湘月早已雙淚如雨,她也跪到了杜鵬身旁,哽咽道:「杜……杜兄,我……我是女人……我……也是芬姐的姐妹,我知道……我知道她……要說……杜鵬……你……你別……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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