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儒 > 砍向達摩的一刀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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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們錯了。」卓夫人肯定的道:「你只是殺該殺的人,卻不會對不該死的人動手。」 董斷紅譏誚的笑了,道:「你這話說出去,在別人的耳裡只不過是一個女人為她的男人辯解。」 「不!我肯定……」 「是嗎?」董斷紅自嘲的笑著,淡淡回道:「那麼,我作了那麼多的大案,竊偷拐騙那些珍寶藝品,又怎麼說?」 「這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種人,一直說自己是壞人?」何悅玨輕輕問道:「有這種人嗎?」 「有!」 李嚇天非常肯定的回道:「絕對有這種人。」 「為什麼?」 「因為他們不想成為英雄。」李嚇天的解釋是:「英雄,是一個非常累人的辭句。」 如果你是英雄,在人們的面前就必須有英雄的樣子。 英雄不能大口豪飲後,隨便找個地方小解。 英雄也不能上妓樓、賭坊縱情聲色享大樂。 英雄,更不能犯錯。 無論是多麼雞毛鳥屎的小事,只要有人知道一定大大的渲染、大大的傳開。 好像變成了不可思議的怪物,讓人家指指點點。 「英雄是很痛苦的名稱。」李嚇天笑了笑,道:「就以名震天下的八路英雄來說,我想他們都不快樂。」 因為英雄有太多的事要去做。 所以,他們沒有自己的時間,沒有自己的生活。 甚至沒有自己的生命。 何悅玨突然提出一個問題,道:「那麼:那位董斷紅是不是這樣子的人呢?」 好問題! 李嚇天足足思考了半炷香,才緩緩的回答道:「不知道!」 他緩緩抬頭,看著庭園之外的閣簷,閣簷之上的偏西斜陽。 「你什麼時候出發?」女人的聲音有點急迫的問了。 「再過半個時辰吧!」他回答,緩緩的回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眸中泛有淚光,輕輕一歎,道:「別替我擔心,我會回來的……」 他說著,就想轉身離去。 不!不如說是逃避眼前這個女人的感情。 「等一等……嚇天……」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在他的面前。以前只有在夜半夢回或是依窗獨坐時,呢喃過千百千百次。 「我……我……喜歡你……」她用力的掙脫一切「禮教」上的禁制,大聲道:「如果你不回來,我這一生就帶著李全文守在你墳墓之旁……」 這件事還是說了出來。 轉身的腳步已經凝結在泥土上,是晚風吹起拂動著的衣衫?他輕輕喘著氣,有點兒吃力道:「我不能對你說什麼……」 李嚇天的聲音充滿了真誠,道:「除了說「謝謝」!」 風,真的起了。 每天接近申時傍晚,初夏的風便自西方來。 西方來的風,有點溫煦的柔和,是送來斜陽的餘輝? 或者是李嚇天走出宅子門口時,忽然的起一個奇特的念頭,或者是西方諸佛的慈悲? 「達摩祖師自西域的來意是什麼?」董斷紅停住了騎蹄,挺直著背脊遙望西垂的斜陽,全身熱烘烘的,道:「而他離去時,提著一隻鞋子,光腳踩踏大地又是為什麼?」 卓夫人用心聽著。 每回董斷紅忽然說出漠不相關的話時,他是完全孤獨的。 孤獨的有如天空上的鷹,逍遙天地;但是,卻是天地中唯一的身影。 「禪的大悟是自性自我的追求,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你,或者是可以教你的事啊!」董斷紅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和天地融成一體,每一個字宛如是那只鷹孤寂的心聲。 「所以,達摩提著一隻鞋子回去,留下一隻鞋子在棺中,代表著什麼?」 卓夫人又看見了這個男人側臉的翦影。 特別強烈而令人心動。 在落日夕陽的襯托中,恍如那輪紅嫣嫣的光芒,正似是恒河沙數諸佛的佛光大輪。 董斷紅虔誠的模樣,是她在這九個月的相識以來,從沒有見過的令人心弦悸動。 「棺中的鞋子代表著肉體是一個「我」。」董斷紅輕輕的道著:「提在手上西歸的鞋子,是代表著了悟自性,大徹大悟的「我就是佛」!」 他輕輕的笑了,道:「而提著鞋子的菩提達摩就是渡一切人間世的佛法吧?」 卓夫人忽然發覺,當夕陽落盡有如吞入董斷紅體內時,好像是天地為之失色。 而自己,自己的雙眸中有淚。 一次發自她體內真正的哭泣。 她有點慌亂了起來,是不是怕以後再也見不到這個男人? 一種從心底回蕩出來的聲音,不斷響起、擴大。 她可以感覺到董斷紅正要她離開。 她離開,而由他獨自面對一生中最冀盼的對手。 而在那一天,五月初一,他是孤獨的。 孤獨的和另外一個孤獨的人,面對面完成一生的夢想。 「不!別叫我走!」她呼叫著,道:「讓我跟你一起去妙峰山,一起經歷這件事……」 董斷紅輕輕笑了,第一次這麼溫柔的拔下這個女人的發釵放入懷裡。 良久的沉默後,他用一種極為遙遠的聲音說著:「去吧!去京城裡等我!」 「不!」她叫著,大力搖頭。 他卻依舊接著自己的話,道:「李嚇天一定也把那個女人留在京城裡,你去找她,跟她交個朋友……」 李嚇天的妻子不是死了? 「她的名字叫何悅玨,是他妻子的妹妹。」董斷紅笑了,意氣和風雲自雙眸中來,道:「我真的想過,李嚇天和我都是同一種人。」 孤寂而充滿智慧。 「就如同我作案一樣,所有的計畫在我的心中一步一步的推動,沒有人可以和我共用、共同承受成敗微發間的壓力。」 董斷紅朗笑著,好大聲,掉轉頭向京城方位叫著:「李嚇天,你是不是也是如此?辦案的時候永遠是孤獨的一個人在風雲中挺進?哈哈哈!」 行囊上系著一條鵝黃的絲巾。 輕飄飄的絲巾就如同柳絮似的,滿滿柔情。 他騎跨在馬背上,從下麵往上望去,好孤單的身影。 站在他面前的,除了何悅玨外還有兒子,兒子的身旁是「六步笑山」這兩個男人。 「江別酒不願意從天牢裡走出來。」阮六步輕輕一歎著,道:「他要我們轉告你一句話……」 「智慧和智慧總會見面。」簡笑山接了下去:道:「但是,心和心之間可以先試著交朋友。」 李全文忽然問了一句,道:「爹,你為什麼不跟那位叔叔交個朋友?」 何悅玨卻什麼也沒說。 那一方絲巾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長大以後就會明白吧!」李嚇天回答兒子的話道:「有一天,也許你寧可失去一個朋友,也不願意失去一個敵人。」 李全文的確不明白。 但是阮六步和簡笑山都明白。 而且明白說這句話時心中的孤寂。 千萬年的孤寂,永遠是在蓋滿雪的峰頂。 「爹,你要快點回來呃!」李全文跑向了前,伸手握住爹的厚實手掌,叫著:「我有好多故事說給你聽…」 李嚇天的眼皮跳了跳,噓出一口氣。 「會的,爹會回來……」 阮六步的眼中在這一刹那忽然充滿了尊敬,聲音是打從心底浮出來的感情,道:「盜爺這次是選對了對手。」 「一個有自信又仁慈的對手。」簡笑山輕歎著:「我們不希望盜爺敗,也不希望你敗……」 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心底的話,永遠是最感人肺腑。 李嚇天忽然朗笑揚聲,將目光看過這四個人。 最後落在何悅玨的眼瞳中,一句:「我一定會回來!」 揚蹄! 挺直的背脊,有如迎向風雲的大嶽。 蹄聲漸去。 人影呢? 人影並不明顯的越來越小,而是不斷、不斷擴大。 不在眸裡。 是心! 心中的李嚇天越來越巨大,恍若天地般,欽仰! 「我一定非走不可?」卓夫人的聲音嘶啞著,道:「如果我跟著你背後,是不是會殺了我?」 「是?」 董斷紅的回答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字! 「如果我寧可死呢?」 好驚人的話! 「你不能死!」董斷紅淡淡一笑,道:「因為,你的身上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 任務?卓夫人的眼睛亮了起來,道:「有什麼我可以做的?」 「寶藏!」董斷紅淡淡說著,「自從我第一次作案以來,所拿取的寶物全部放在一個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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