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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第六章

  走在回廊,這刻的秋風在夜裡已有滿深的涼意。

  武當別觀未完成的工程,在夜月下變成剪影似的,舉目望過去,有一大半可以透空看往另一端。

  上百把的火燭正亮。

  九大大幫、天理會的人馬來得很快,處理屍體的動作也很俐落。

  俐落得讓人驚心。

  生命原來就是這樣的不堪一擊!

  是誰下這個毒手?

  見無從廊道的另一端轉了過來,在燭火通明中特別有點飄飄忽忽的感覺。是眼神的悲愴太重?

  終究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章兒鈴一歎著,安慰道:「見無,你還好吧?」

  片刻之後,這名小道士終於苦笑著回答道:「雖然師叔他們是另外一支派,但終究是武當派的人員,看見這麼多人在一夜間全數遭了毒手……」

  他搖著頭,力持鎮定著,但是眼眶紅通通的有淚影。

  四周有不少的人在行動著,但是相當的沉靜,那些人是很有訓練的幫會中人,每個人在處理屍體時都表現出了適當的沉重和肅穆。

  「我爹、宋公子、蕭公子和安西重、孤主令、陳相送等正在研究案情和殺手的手法。」

  章兒鈴拉著見無晃到了另外一角落,安慰著道:「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你放心!」

  他們沿著小徑走向另外一側。

  見無的身上沾滿了血跡,大概是方才抱著三位師叔痛哭所濕染了前胸。

  「去洗一洗吧,精神也會好一些。」章兒鈴說著。

  女人,就算在臨死前還是要留給人家最美的一面。

  水井在澡堂之側,另外一端則是廚房。

  這種道理是為了方便,誰都懂的。

  可是為什麼原先該有澡堂的地方卻消失不見?

  見無一臉的訝異,雙眸在發光。

  他們在這左近內看了一會,空氣中有泥土的味道。

  「這是新蓋上去的泥土……」見無蹲下去挖著,露出了下面的木條,聲音沉重了起來,道:「為什麼這麼做?」

  澡堂昨夜,不,今天淩晨還在。

  對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要湮沒一些證據?

  「安西重、孤主令、陳相送三位大英雄方才怎麼說?」見無的聲音顫抖了起來,道:「他們比我們兩個晚到?」

  章兒鈴也在沉思,道:「的確是這麼說的,你不相信?」

  「你相信?」見無的眸子一刹那收縮著,道:「要把這澡堂銷毀掉,可需要不少的人手。」

  在厚坡城內,就數他們三個擁有的力量最多。

  「木材……」章兒鈴的眼睛在發光,道:「那些木材在那裡?」

  倉庫半遮掩著,推開門進去便有一層重重的木材味。

  這裡的通風已經算是做得不差,並沒有黴味。

  章兒鈴和見無看了幾眼,他們的心更沉重。

  不錯:澡堂的那些木料是運到了這兒,更重要的是木板有些顯然是受到大力的震動破碎。

  可以看出來,如果這些木板是構成澡堂的四壁,必定是有人衝破闖了進去。

  忽刹那,他們停下了步子,也停住了目光。

  刀痕!刀痕之外還有指力的破口,暗器釘打、戟劃。

  好深的一道刀痕劃過木板,木板激沒幾點暗器散開,魏塵絕?陳相送?安西重?

  孤主令?

  見無這刻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道:「你記不記得在書房秘室門口,回手一招傷了安西重的左臂?」

  章兒鈴點頭,也像是想到了什麼疑問。

  「以安大先生的武功可能如此輕易受傷?」見無冷沉下了臉,道:「會不會是他原本就受了傷,而為了掩飾?」

  安西重為什麼會受傷?

  因為魏塵絕的刀!

  那麼,這表示他們三個早就到了武當別觀。

  武當別觀的龍、虎、豹三位道長不會阻止他們三個殺魏塵絕?這是不合理的。

  那麼推理的最後是什麼?

  「三位師叔是死在他們三個「大英雄」的手裡……」見無的聲音很憤怒,卻有著自抑下的悲痛,道:「難怪可以在刹那讓三位師叔連回手的機會也沒有。」

  以三對三,一擊必殺。

  唯有如此,武當的「龍虎豹」才會在驚愕中根本沒有機會回手。

  魏塵絕的人現在在那裡?

  他們又趕回了「澡堂」。

  澡堂那塊泥土地依舊,只是多了個大洞。

  而洞裡則有一具「陽剪」範簾影的屍體。

  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

  而且這空間足以躲下兩個人。

  另一個人是誰?這問題絕對沒有他們發現了另外一件事重要。

  範簾影的傷口。

  童兒鈴忽的探下了身用鼻子嗅著,幾回後好像明白了似的站起來。

  見無也探身下去嗅著,淡淡的還有一股蘭花香味。

  他們的眼光交接,彼此的心裡都明白了一件事。

  武年年!

  只有找到武年年才能為揭開這一切的謎底提供有力的證據。

  章兒鈴見到父親時,一廳子內正有不少的人在討論著事情。

  宋飛唐第一個迎過來,笑道:「章姑娘,請你也加入我們的討論吧!」

  章兒鈴一抬眼,便認得有好幾道的目光投射過來。

  她也可以感覺到身旁的見無有些顫抖著。

  是憤怒?

  正在一陣沉默,忽然有人「哇」的大叫沖了進來,道:「是那一個兔崽子下的手?」

  邱擠天這會似乎真動了怒,怪眼一瞪孤主令,呸道:「孤小子,你查出了什麼?」

  孤主令苦笑一聲,回道:「據那些工人們作證,這兩天魏塵絕混在他們之中…」

  「你的意思是說魏小子下的手?」

  孤主令搖了搖頭,道:「三位道長的傷痕並不是死於刀下,而是死於拳力之下。」

  「我看過了。」邱擠天嘿的一聲,道:「那你有什麼看法?」

  「握刀和握拳同樣都是力量。」孤主令雙眸閃動道:「同樣是可以殺人的力量。」

  「說了半天你還是認定兇手是他?」

  「不!這只是在下的推測和其中一種看法而已!」

  「此外呢?還有什麼看法?」

  回答的是安西重,說道:「圍繞在魏塵絕身旁的殺手並不少。」他的左臂已經包紮妥當,左掌五指正一收一放著,像是測斷指力恢復了多少,邊說道:「也有可能那些殺手知道三位道長……呃,三位道長和魏塵絕有某種關係,為了好下手起見,所以先殺了三位道長。」

  邱擠天點了點頭,忽的皺眉道:「你怎麼受傷了?」

  「是小女不小心誤傷了安兄……」章單衣苦笑搖頭道:「唉,老夫管教無方。」

  邱擠天看向章兒鈴,只見章大小姐淡淡一笑道:「別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武功這麼好,回手一記就傷了安大先生。」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似乎是玄機別具。

  安西重雙眸一閃,像是要說什麼又硬生生的忍下。

  邱擠天嘿的一聲,偏眼看了一下見無,哼道:「小子,你有什麼看法?」

  「沒有!」一陣沉默後,見無搖頭看著地上,道:「沒有!」

  白天,總是會來的。

  可是同樣的一天開始,卻有些人還活著,有些人已經死了。

  還有,有些人一樣的行蹤如謎。

  魏塵絕的人在那裡?

  武年年第一件事當然是回到地下秘室中尋找。

  魏塵絕果然在這裡,只不過臉色慘白泛金。

  「你……還好吧?」武大小姐都想不到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魏麈絕盤腿調息著,很明顯的身上被血液染濕了幾處,相互聯結成一大片。

  而且不時由裡面冒出血來。

  武大小姐正想伸手點住穴道止血,卻是輕輕兩字,卻依舊冷肅有力:「住手……」

  武年年一愕,看著魏塵絕一顫,那些血口中冒出黑色的液體來。

  毒!

  他們三個為了殺魏塵絕,不惜在暗器、手指、雙戟上下了毒。

  好個英雄人物。

  武年年雙眉挑了兩下,負手立起,恨聲如火,道:「看來武林中的風暴是要大大卷飆一番了!」

  魏塵絕記得孤主令他們之所以要殺武斷紅的理由。

  因為嫉妒。

  嫉妒武斷紅暗中命令武年年培養的勢力。

  武年年低頭看了一眼魏塵絕,眼眸卻出現不該有的快慰,是不是因為證明了並非殺父仇人而安心?

  她在這刹那忽然覺得充滿了活力。

  「我出去看看!」武年年笑道:「放心,他們並不曉得我已經知道了真正的殺父兇手就是他們三個,不會有事的。」

  人家壓根兒沒有表示擔心。

  武年年的心情卻像是好了不少,回身時還看了一眼魏塵絕放在膝腿上的刀。

  刀,刀鞘,象牙的刀鞘似乎更黃了一點。

  是不是錯覺?

  她這時想到的是,這真是一把會讓女人哭泣的刀。

  一把會讓女人哭泣的刀是怎麼樣的刀?

  殺了你所愛的人,你會哭泣。

  但是,當這樣一把刀救了你的時候,女人一樣會流淚,一樣會哭泣。

  武年年走出去時,自個兒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把會讓人哭泣的刀,它的主人會是怎麼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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