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儒 > 砍向達摩的一刀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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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每一天太陽還是會從東方升起。 這是沒有人懷疑的事。 如果有差別,那就是人世間發生了死亡。 只是有些人看不到而已。 魏塵絕本來以為自己死了,直到他睜開了眼睛看見一張並不怎麼好看的臉。 他知道自己還活著。 「我知道你叫魏塵絕,我也知道武斷紅他們在追殺你!」那張臉笑道:「可是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一次,我也回你一次。」 章金聆的話說起來非常的有道理。 魏塵絕的臉上沒半點的感激,只有淡淡的幾個字道:「你的人情章單衣早就還了!」 「耶!他是他,我是我!」章金聆笑道,露出潔白的牙齒,是他這張臉除了眼眸子外,最好看的部份。 魏塵絕不再說什麼,他仔細看了一下四周,耳朵也在聽。 四周是一間很平凡的木屋。 風聲則告訴他這是在山林裡? 青峰鎮最近的山不是武當山就是房山,看窗外的陽光和天色是辰時左右。 由昨夜至今來看,武當山是到不了,所以是房山內。 「你有很好的習慣。」章金聆搖著那把黑檀扇,自顧自笑著道:「立刻判斷出自己是身在何處!」 魏塵絕的表情就如石像,別人的話好似跟他無關。 章金聆挑了挑眉,點頭輕嘿道:「看來你師父已經把你訓練得動心忍性,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他晃了晃腦袋,負手而起。 三兩步踱到了牆角低頭看著。 牆角有火爐,火正旺,爐上有鍋,鍋正熱。 一掀蓋子,稀粥的飯香一下子湧了出來。 章金聆又看了片刻,好像滿意似的盛了兩碗,也不知那兒變來的小菜一併放到了桌上。 「想活命就得吃東西!」章金聆笑道:「同不同意?」 武年年那雙本來又大又美的眸子,如今通紅。 她不知道已經跪了多久。 昨夜在青峰鎮一戰,黑暗中有一個人的刀奪走了她爹的命。 武斷紅死了! 這是今天在江湖上最轟動的消息。 兇手呢?魏塵絕! 名叱天下的八路英雄竟在一夜間叫一個年輕人瓦解? 「不!」孤主令雙眉挑動著道:「只要八路英雄還有一個人活著,這筆債一定要討回來。」 體已經變得僵硬而冰冷。 不相信這是事實,武年年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 章單衣的心中在歎氣,更有一股憂慮。 他是不是看錯了人? 昨夜一會魏塵絕,他判定那個年輕人本質不錯。 日後在大悲和尚調教下很可能成為大俠人物。 武斷紅的體在眼前,是不是自己錯了? 他更憂慮的是,章兒鈴已經尾隨在魏塵絕之後。 是不是一件太危險的事? 「難道那個年輕人繼承了趙一勝的刀法也繼承了二十三年前趙一勝的心?」在內廳裡,章單衣的語氣很憂慮道:「你看,是不是該把兒鈴叫回來?」 他問的人是章家莊宅的大總管左雙槳。 「大小姐是個聰明人。」左雙槳的聲音很慢,卻很有力道:「如果她發覺有那個人不該活下去,她會了結那件事。」 章單衣原本也有這個信心。 所以他才會讓女兒去闖蕩江湖。 但是對方是一個可以一刀斃殺武大先生的人,他又能有多大的信心? 他輕輕一歎,和左雙槳踱到了前廳。 武年年已經站了起來,英氣逼人,冷肅雙眸的面龐淚水已乾。 「各位叔叔伯伯怎麼做是各位的事。」她的聲音此刻有如她爹活著的時候一樣。 沒有憤怨、沒有悲傷,只有死亡,道:「年年有年年自己的做法。」 說完,她低身抱起武斷紅的體,大步的走了出去。 頂上,午時。 而雙槳找到章金聆的時候,桌面有一碗冰涼的稀飯。 而床鋪上則早已沒有人影。 「魏塵絕的人呢?」 「走了!」 「走了?」 「是的。」章金聆輕輕一歎道:「他是一個要靠自己活下去的人,所以不願意吃我煮的東西!」 這樣的人會是怎麼個個性的人?左雙槳皺了一下眉,緩緩道:「你知道他去了那裡?」 「放心!我追得到他的行蹤。」章金聆有一點點的訝異道:「難道有了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武斷紅死了!」 好長的一陣沉默。良久,章金聆才輕輕歎道:「現在只怕柳危仇、秦老天和蕭輪玉都不能不出手了!」 八路英雄是義氣相結,天下俱知。 武斷紅如今死在一個人的手上,除非武大先生做的是惡事,否則無論那個兇手是誰,他們都不得不出手。 「你認為他有這個能力殺了武大先生?」章金聆緊緊的皺眉道:「尤其是在那麼多高手圍殺之下?」 「我們只看到事實。」左雙槳輕輕道:「並不對過程做任何的猜測……」 他說得很含蓄,但是章金聆懂。 昨夜在黑暗中混亂一戰,只要八路英雄中有一個人居心叵測,隨時可以暗算武斷紅而嫁禍給魏塵絕。 但是這是假設之一。 而這個假設若說出去會引起武林大風暴。 特別是出自像章字莊宅這種有力量的世家中人口裡。 江湖上有些人閒話一句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章金聆明白,苦笑道:「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以後就很麻煩了。」 「簡單的事還是可以簡單。」左雙槳笑道:「因為只要用簡單的方法去做就可以了。」 什麼是簡單的方法? 章金聆明白,那就是殺了魏塵絕。 從房山往東北三十裡路就是武當山的範圍。 這一片武當山的南城,幾乎都是陌陌綿延的稻田。 七月,一梗梗的稻株已是挺拔立地而起,風過小襲,卷起一大片的聲音來。 呼吸中也充滿了泥土的味道。 泥土的香味是詩人的情懷在感情著。 對於一個刀客,尤其是亡命的刀客,是不是也有這個心?這種感情? 刀客的嗅覺只為的是聞到死亡的味道。 一丈外,魏塵絕聞到死亡的氣息。 那是一隻子縱身彈起,僕擊在那兒啃稻根的田鼠,然後「刷」地一響裡,半空中搏撲下一頭鷹。 鷹的利爪扣住了子的頭,一揚翅又掠向半空。 前後不過是轉眼而已,演了一出死亡的戲。 這是自然的法則。 為了生存,只有搏殺。 對,這百分之百是自然的規律。 但是,人呢? 人不只是動物,更不是畜牲。 他是有感情、有思考、有智慧、有愛。 刀客也是人,刀客是不是有感情、有愛? 刀客的刀呢?是不是也有感情? 魏塵絕的瞳孔收縮了起來。 在他的面前,這一條泥土路上走來兩個人。 這兩個人誰都會認為是一對祖孫。 一個很老很老的老樵夫,背上背著柴困,他的右手拉著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孩。 小孩的身高看起來只有六歲,頭低低的看著路,兩腳尖不時的踢著石子。 踢著,由六丈外一路踢了過來。 已經近到八尺內了,魏塵絕往北,他們往南。 四尺,三個人的步伐完全沒變。 如果這時有第四個人在看,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這條路就算不大,也絕對不小。 最少可以讓八個人同時走過交錯不會碰到。 偏偏迎面的三個人很奇怪,魏塵絕看起來就像是要從那對「祖孫」手拉手的空隙中穿過去似的。 三步、兩步、一步。 魏塵絕真的連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而那對祖孫還真的讓迎面來的這個落魄漢子從他們中間過去。 手,還是一樣拉著。 魏塵絕的步伐還是沒變,一步、兩步的越來越遠。 那對祖孫呢? 他們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中。 手還是拉著一起沒有分開。 魏塵絕是怎麼過去的?這對「祖孫」又是誰。 「好可怕的刀!」秋蟬輕輕歎氣道:「老樵鬼童聯手竟然不堪一擊!」 「老樵鬼童」是很高價也很有名的殺手。 只不過現在他們已經變成死人。 死了的殺手和普通人絕對不會有什麼不一樣的。 「這個魏塵絕比我們想像的詭異太多。」夏竹的聲音冰冰冷冷的,那一襲綠袍像極了翠碧的竹子色,很合乎他的口氣道:「淩空一擊、反手一刀,斃雙命,狠!」 「更可怕的是彈身、騰空、出手、落地的時間。」春陽是個女人,笑起來本來是很漂亮的,就像初春的太陽一樣迷人。 現在卻有些勉強,有如佈滿了烏雲,道:「這些動作的時間,跟他出手前以及出手後每一步子的時間完全一樣。」 那是多快的出手,多穩的自信。 「還有距離也是一樣。」提醒這點的是冬酒。 「距離?距離是什麼意思?」秋蟬也是個女人,所以有女人的好奇。 「距離就是距離……」 東酒走到「老樵鬼童」的體前,輕輕一歎。 現在每個人都知道意思了。 那個魏塵絕不論是殺人以前,殺人中,殺人以後,每一個步子的距離完全一樣。 冬酒的臉色忽然大變,訝叫道:「連落腳的力道都一樣!」 泥土路上每一步的深淺沒有半點的不同。 四個人,二男二女最有名的殺手,春陽、夏竹、秋蟬、冬酒的心卻是同樣的沉重。 沉重中有同樣的恐懼。 魏塵絕是怎樣的一個人? 難道他的自信可以把握到沒有感情? 殺人前不會激動,殺人時不會心動,殺人後不會興奮。 這個人到底還有沒有感情? 這把刀到底還是不是屬於人世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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