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擎天一木劍 | 上頁 下頁


  他默默地又踏上小路,腳步依然很穩。

  師父的交待他完成了,而且辦得很出色。

  以後,面對他的,將是詭譎的江湖……

  洛陽,鉅賈富貴,王孫公子雲集的地方。

  時下,正是午時。

  洛陽各大酒樓正是生意最佳的時候。

  但生意最好的,當屬號稱天下第一小樓的「小小樓」了。

  門前,等候吃飯的人已排成了長龍,幾乎阻塞了交通,天天如此,所以,官方不得已,每天在此維持秩序。

  這號稱天下第一小樓的「小小樓」不但不小,而且占地極廣,可稱得上洛陽之最。

  那何以稱天下第一小樓呢?

  原因乃是「小小樓」的格局很小,整個酒樓的房間都很小,每個房間只能放一張桌子,有的甚至只能坐一個人。

  這樣的格局當然給人不少方便,所以「小小樓」生意很好,但生意好的原因還有另外一個,就是可以賒帳,而且還會替客人保密。

  這年頭,死要面子的人還真不少,看門前的長龍就可以知道了。

  有錢人當然不會排隊,他們總是先遣人預定座位的。

  所以,洛陽無人不知「小小樓」的樓主賈渺賈爺的大名。

  李木劍喝完最後一口酒,吃完了最後一口菜,然後他擦了擦嘴,等待賈渺來記第十二次賒帳。

  與前十一次一樣,賈渺很適時地走了進來。

  「李朋友,還滿意嗎?」

  李木劍清楚地記得,從第五次起賈渺就這樣稱呼他了。

  李木劍一笑,道:「很滿意,賈朋友!」

  賈渺同樣清楚地記得,這是李木劍在第八次來的時候,開始這樣稱呼他的。

  賈渺自己也弄不清楚,從他第一眼見到這位腰插無鞘木的李木劍時,就覺得他是個應當交的朋友。

  至於為什麼,賈渺的回答只有二個字:「感覺!」

  賈渺微微一笑道:「李朋友,兩銀子,老規矩。」

  李木劍一笑,沒有說話。

  一兩銀子,是「小小樓」的最低消費。

  賈渺拿出帳本又加上一筆,總欠十二兩銀。

  李木劍又笑了笑,起身走了。

  與前十一次不同,李木劍沒再多說一句客氣話,賈渺心裡知道,這個朋友交定了。

  李木劍徘徊在街上,他心裡同樣也清楚,這個朋友是一定要交的,而且值得交。

  為什麼?

  回答是一樣的:「感覺!」

  男人與男人之間,有時也會「一見鍾情」的。

  李木劍不知不覺地已在街上繞了一大圈,現在最要緊的是賺銀子,欠帳總是要還的,還要吃飯。

  李木劍不由得苦笑起來,真是一文逼死英雄漢。

  苦笑歸苦笑,感歎歸感歎,大丈夫總得能屈能伸才行。

  突然,李木劍的視線落在一群人身上,一群人正圍著一張告示,有人在看過告示之後,就急急地走開了。

  李木劍不由走了過去。

  他目力極佳,雖然被人群隔得較遠,但告示上的字仍看得很清楚。

  告示上寫的是:因本鏢局新開不久,人手不足,現接一宗生意,需招募二十名臨時人手。條件優厚,紋銀百兩,先付定金五十兩,事後再付五十兩。下麵署名是「震遠鏢局」。

  文字雖然通順,卻很粗俗,一看就知道出自武人之手,這鏢局看來的確是新開的,要不然寫告示應當是師爺之類人的事。

  身旁有人道:「大哥,這條件倒是挺優厚的,我們去不去?」

  另一個聲音道:「不去是呆子!」

  兩人都不是呆子,所以,當李木劍扭頭看二人時,二人已走得無影無蹤了。

  李木劍很願意做呆子,可是目前的境況,他又不得不放棄做那樣的呆子。

  由於這告示,「震遠鏢局」很容易就找到人了,看來不願做呆子的的確不少。

  門面本就不大的「震遠鏢局」,幾乎已看不見大門在那兒,看來,要想爭得這二十名之一的位置也不容易。

  李木劍自然有李木劍的辦法。

  在宣佈報名開始時,在人們往前擠的時候,共有三百四十九人捂腳狂跳起來。

  於是李木劍第十九個拿到五十兩銀子和一個腰牌,滿意地擠出了人群。

  那三百四十九名捂腳狂跳之人,雖然怒駡不止,卻也不知是誰幹的,人太多,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了。

  天色黝黑,街上卻有如白晝。

  此刻,才是洛陽最熱鬧的。

  「小小樓」當然是洛陽熱鬧的地方。

  還是那間屋子,李木劍與賈渺正相互注視著。

  欽佩,相知,真誠,一切盡在四支閃爍的眼中,這就是所謂的英雄惜英雄了。

  「哈哈……」二人同時大笑起來。賈渺一邊笑一邊道:「我就知道李老弟一定來得很快,哈!哈!」

  李木劍同樣笑道:「我也知道賈兄一定會在這兒等我的。」

  賈渺豪爽地大聲道:「好!今天就算我請客。」

  李木劍嘴角依然是那副自信的微笑,一搖手道:「不,還是由兄弟請賈兄吧。」

  賈渺見李木劍如此說,也就不再多說,他知道李木劍絕不是客套,真正的朋友,是不會客套的。

  酒菜俱已上齊。

  李木劍舉杯道:「賈兄,小弟先敬你一杯,也不枉我倆相知一場。來,幹!」

  二人仰頸幹了杯中之酒。

  賈渺哈哈笑道:「今日你我相交,也真算是有緣。」

  二人開懷暢飲,酒壺已空了七、八個。

  李木劍突然一頓道:「賈兄為何不問小弟的身世來歷?」

  賈渺微笑道:「那麼兄弟為何也不問我的來歷呢?」

  二人不由得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木劍道:「小弟想知道賈兄為何一定要交我這個朋友,一個默默無聞,一文不名的人。」

  賈渺笑道:「假如一個身懷武功,卻吃飯要賒帳,還要靠做臨時鏢師賺錢還帳的人,你說值不值得交?」

  李木劍道:「賈兄可真是捧死人不賠命啊」

  空酒壺在增加,已有十幾個了。

  李木劍道:「我也該走了,賈兄,我該付多少銀子?」

  「五十兩。」

  「連那欠帳?」

  「不,只是這一頓。」

  李木劍苦笑道:「賈兄當真是知人知得透徹,連我身上有多少銀子都算准了。」

  賈渺笑道:「親兄弟明算帳嘛!要是我請客,那就理所當然地算在我頭上了。」

  李木劍不由長歎一聲交友不慎,夫複何言?

  天色微明,震遠鏢局內。

  二十名新招的臨時鏢師正並排站成一行,李木劍是第十九名,他正漫不經心地看著站在前面的三個人。

  中間是一個粗悍的中年人,鷹鼻的上方是一雙久經世故的眼,他就是「震遠鏢局」的局主「開碑掌」孫震遠。

  另二人卻是下人打扮的年輕人,但粗劣的衣服仍掩不住英挺的氣質,雙目炯炯有神。

  「開碑掌」孫震遠掃視著二十個人,當李木劍遇著他的目光時,心裡不由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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