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聖劍神刀 | 上頁 下頁


  雷始平恨恨地一跺腳道:「看來我必須從頭開始,教你怎樣做人才行,那道士真不是人當的,把一個好好的人都變成木頭了……」

  她正說著,忽然看見淩雲的眼中又流下連串的淚珠,倒是為之一怔,急忙道:「你又是怎麼了?」

  淩雲悠悠一歎道:「我……心裡難受!」

  雷始平氣得臉色一變道:「人家討老婆都是高高興興的,你倒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淩雲的確是一肚子委屈,因為這個妻子根本不是他想娶的,然而見到雷始平的神色,又不敢發作出來,只得抑鬱地擦去眼淚,輕輕地道:「你別生氣,以後我一定成天都用笑臉對著你。」

  雷始平被他的低語感動了,輕輕一歎道:「淩雲!不要這麼說,我現在既然已經成為你的妻子,便應該分擔你的憂愁,你到底心裡有什麼想不開……」

  淩雲欲語再三,卻仍是躊躇無法啟唇。

  雷始平等了一下,又溫柔地道:「淩雲,既結連耦,期許終老,我們還有一輩子要相處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大家以誠相對,我發誓任何事情都不瞞你,希望你也不要騙我……」

  淩雲思索片刻才道:「好!我告訴你,因為我也不習慣說謊,剛才我是在為自己代辦處心,因為我再也無法回到那清靜無為的天地中去了。」

  雷始平臉色微變,但立刻又恢復原狀,輕輕地道:「淩雲,那種生活對你真的是如此重要嗎?」

  淩雲點點頭道:「是的!除了那種生活外,我對其他的一無所知,因此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代替的……」

  雷始平的眼眶忽然潤濕了,想了一下才幽幽地道:「淩雲!你假如一定要回去的話,我可以放你回去。」

  淩雲連忙搖手,雷始平卻正色道:「你別擔心,這是我自動願意放你回去的,我不會再找武當的麻煩,而且也答應把那四式劍法傳給你,讓你去重振武當的聲威。」

  淩雲似乎感到很意外,怔怔地道:「那你將何以對恨天姥姥交代呢?」

  雷始平咬著嘴唇道:「姥姥也許是錯了,一個男人的決心是無法改變的,她假如真愛那個男人,便應該尊重他的決定,幫助他獲得幸福……」

  淩雲想了一下又道:「那麼你呢?」

  雷始平毅然道:「我在形式上已為君婦,自不能再作其他打算,這片清靜的地方,足可渡我的餘生了……」

  淩雲沉吟不語,雷始平卻慨然地道:「你放心吧!雷長恨卻也不會出現了,雷始平也只到我這一代為止,你只要讓我清清淨淨地過下去,不再讓人來打擾我,以你在武當的地位,這一點應該沒問題吧?」

  淩雲想了一下,忽然道:「不行!我無法叫人不來擾你,有一個人我控制不了他!」

  雷始平詫然地道:「是誰?」

  淩雲手指鼻尖道:「我自己。」

  「你……」

  淩雲微微一歎道:「不錯!就是我,你知道我是個很固執的人,我在清淨的生活中,迫於情勢,硬被逼了出來,我只有認了,因此我必須接受另一種生活,尤其是現在,我們已經成了夫婦,除了做你的丈夫之外,我不再有其他的生活可以選擇了。」

  雷始平震動了一下,含淚道:「淩雲!你別傻,我們剛才只是舉行了一個虛套的儀式,大家的現狀都沒有改變,你大可追求你自己所嚮往的生活……」

  淩雲搖搖頭道:「不!你錯了!青山為媒,天地為證,我們在神聖下已經結為夫婦,誰也無法再改變了,除非你不承認這些媒證……」

  雷始平泣下如雨,哽咽道:「淩雲,我簡直不明白你是怎樣的一個人……」

  淩雲微笑道:「你說過夫婦是一輩子的事,你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瞭解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雷始平繼續流淚道:「淩雲,我是真心為你好,我不希望你犧牲自己來為我……」

  淩雲苦笑了一下道:「我不否認這犧牲兩個字,可並不是為你而犧牲,當師父把我逐出門牆時,我已註定了犧牲的命運,只是把你也拖累進來了。」

  雷始平怔然道:「淩雲,我不懂你的話。」

  淩雲笑笑道:「因為你已經成了我的妻子,必須幫助我接受另一種生活,而我……是個很笨的人……」

  雷始平一言不發,只是抓住他的手,淚流如雨。

  第四章 劍氣滿杭城

  淩雲溫和地道:「你青幫助我嗎?……」

  雷始平擦擦眼淚轉悲為笑道:「我肯,一千一百個肯……不……其實我也不懂什麼,讓我們共同學習去接受一個新的生命吧!」

  淩雲笑笑道:「你太謙虛了,我才是個真正的大傻瓜,什麼都得靠你教我,譬如……」

  雷始平一笑道:「我知道,你最需要的是龍虎風雲四大劍式是嗎?」

  淩雲點點頭道:「那是最重要的,不過還有許多屬於我們自己的事,譬如說怎麼生男育女……」

  雷始平的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打了他一下嬌嗔道:「原來你這個人是假老實,骨子裡壞透了……」

  淩雲卻莫名其妙地道:「我怎麼壞呢!我是真不懂,人家成婚的目的不都是為了這些嗎,我知道的僅止於此,至於怎樣才能生男育女,我始終不知……」

  雷始平看著他樸訥的神色,知道他是真的不懂,在無比的嬌羞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我的傻丈夫,現在我才知道剛才為什麼肯對你那樣大方了。」

  淩雲怔怔地道:「為什麼呢?」

  雷始平貼著他的耳朵,用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輕輕地說道:「因為我愛你,愛你這個傻樣子……」

  雖然這個小天地中只有他們兩人,可是他們的臉上都泛起一陣桃花似的紅潮,頰上,心裡,都像火一般地燃起熊熊烈焰……

  是草長鶯飛的江南,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在風光旖旎的西子湖畔,蘇堤上的楊柳青翠欲滴,芙蓉花的笑顏如姣美的少女,在春風中蕩漾著春情。

  碧綠的湖波上泛著如蟻的輕舟,遠眺著如黛青山。

  山也含笑,水也含笑,花也含笑,柳也含笑。

  遍地的春色中,洋溢著一片笑聲,濃濃地春光也在含笑,整個世界都浸沉在春的笑意中。

  有一隻小船,用它輕柔的雙槳,劃破了西湖水。

  操舟的是一個綽約的少婦,船頭坐著一個神采俊逸的少年,他好像是沉醉在春色中,輕輕地低吟著:「芙蓉如面柳如眉,如酒春色著人醉,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美,太美了……這個世界簡直像塗著蜜一般……」

  操槳的少婦在格格的輕笑聲中,故意將槳一拍湖面,水珠立刻濺濕了少年的衣裳,使他哧了一跳,驚叫道:「始平!你是怎麼了?」

  少婦笑著道:「我是怕你被春色迷死了,所以才淋你一身冷水,叫你好清醒一下!」

  少年哈哈大笑道:「始平!你太多心了,怎麼對老天也吃起醋來了,就是要迷醉,也該是昨夜而非今朝!」

  少婦臉上一紅,笑駡道:「你要死了!什麼話都說得出,給人家聽見了算什麼!」

  少年仍是大笑道:「那有什麼關係,我現在真恨不得告訴每一個人,要他們知道春夜良宵是多麼可愛,人生得意須盡歡,溫柔不住住何鄉……」

  少婦的臉更紅了,乾脆收起木槳,用白白的纖手朝他身上潑水,一面還罵道:「你簡直是瘋了,怎麼不想想從前對我說的是什麼話?」

  少年繼續大笑道:「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近,識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吟聲未已,少婦忽地臉色一沉道:「來了!」

  少年也止住吟聲,用眼朝後面望去,只見一艘華舫,載著七、八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女郎,一個個都打扮得花團錦簇,在那群女郎中間,坐著一個華服少年,神采飛揚,周旋于群芳之間,益發顯得意興洋溢,笑語不斷。

  另外在船頭、船尾,還站著四個中年人,每個人都腰掛長劍,神情威猛,端立不動,像是神像一般。

  輕舟上的少婦低聲道:「你不過才娶了一個老婆,就狂成這個樣子,要是像人家那樣,左擁右抱,置身于綺羅叢中,怕不要狂上天上去?」

  船頭的少年微微一笑道:「賞美人如觀名花,一枝清供謂之雅品,折了一大把狂嗅,就成了俗物,得妻如鄉,就是把天下佳麗都放到我面前,也都成了朽草腐葉……」

  聲音很大,像是故意要華舫上的人聽見。

  那華服少年聞言果然一怔,眼光掃到小船上,少婦與少年嬉笑如故,根本沒把他放在眼中。

  華服少年看著他們,再看著身畔的那些女子,果然輕歎一聲,朝船頭的一個中年漢道:「紀五,把她們都送走吧!」

  中年漢子應了一聲,揚口打了一個呼哨,華舫後面立刻如飛地劃來幾隻小船,那七、八個濃妝豔抹的女子一個個都花容失色,可是也不敢有所表示,在華服少年的連連揮手下,紛紛地跨下小船走了。

  那華服少年走到船頭,朝那一男一女拱手招呼道:「二位若是有興,便請移駕敝舟一敘如何?」

  船頭的少年雙眼向天,如若未聞,少婦卻輕輕地道:「喂!有人跟你打招呼!」

  少年這才輕輕一哼道:「我早聽見了,只是懶得跟那種俗物搭腔,始平!我們上岸去吧!」

  少婦微微一笑,運槳如飛,小舟如箭似的向湖岸射去,華舫立刻也像一支箭似地追上去……

  當華舫靠近岸邊時,那一男一女已經手攜手,慢步徘徊在蘇堤上的千株垂柳之間。

  華服少年臉色略略陰暗了一下,隨即用手向後方一揮,那四個中年漢子好似對他的手勢很熟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雙肩一幌,像四枝黑箭似的追了上去,攔在那一男一女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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