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靈劍飛虹 | 上頁 下頁 |
一〇〇 |
|
窮書生賜道:「小子,你笑我的武功不及你的老子嗎?見面我就狠狠和他打一架,看看先倒在地上求饒。」 易達連連作揖,道:「怨晚輩放肆。只覺得老前輩心田磊落,忍不住失笑。」 窮書生道:「你老子那時學了武功,讀書卻笨得像牛。背誦書,對對子,卻沒有一次不挨老師的教訓。不是前腦長角,就是後腦生包。你老子『獨角牛』的綽號,就是接老師的教訓得來的你感覺為你老子光榮嗎?」 老叫化笑道:「你損他的老子就當面損是了,為什麼又損他的兒子呢?」 窮書生道:「他老子的笑話多哩!簡直把同窗的腸子就笑斷了,背也笑駝了。一天晚飯後,我和他出去散步,一塊指路碑上刻著,『泰山敢當』。他念:『泰川右取堂』,老師教他背誦論語:他將,曾子曰,湧成:曹子曰,卿大夫誦成鄉大夫還有季康子讀作李麻子,……總之,天天有他的笑語。」 易達笑道:「晚輩也聽家父說過。家父早年志在武功,讀書只是應景,天南念成地北,沒有一天不挨先生打,讓同學笑。」 窮書生笑道:「你這孩子倒比令尊聰明,你這麼一說,有更大的笑語我也不便再說了。見了你這位世侄與你老子當年的摸接差不多。回憶起小時同窗往事,有恨也有其可趣,剛才的觸發,請世侄不要放在心裡。」 易達笑道:「小侄不敢,以後還請世叔多指教。」 窮書生道:「你快去瞧瞧吧。」 易達循著兵刃交鋒傳來的聲音,展開身形撲過去,見二弟和四妹分開兩對廝殺。 大姐和史姑娘卻相對坐在一株樹下交談,趕忙提高聲音叫道:「三弟,四妹,快住手!」 胡少華和郭姑娘既有深厚的青梅竹馬情感,雖然離別十凡年,互相愛慕之情,沒有因長時間的分別而消失。 但是也有各自猜忌之心,有情必有猜忌,猜忌是男女情感的產物。在長久的分別中,各有不同的遭遇。一旦見了面,又不能面對擁抱細述,喜悅化成猜忌,由猜忌變怨恨。可是情絲牢牢地系佐兩人的心,情絲是無形之物,剪不斷,解不掉。 胡少華被陷害的無法見人,更不敢面對小時的情人細訴別後衷情。 而郭姑娘呢?日夜盼望的是想著胡少華那張白皙帶紅潤,俊俏的臉和有情的眼神。所以一碰面,就要揭胡少華的面罩。 這是胡少華最忌的,除了師父師姐看過他的臉外,沒有第三人看過。 他不是故作神秘,而是不能以面目見人。 郭姑娘不瞭解小時候的情人別後的悲痛遭遇,胡少華也沒有勇氣將悲痛經過,一五一十的坦白告訴小時有婚約默契的郭姑娘。在情不得已之下,只有以武力拒絕郭姑娘的心願。 胡少華聽得二哥的呼叫聲,猛力擊出一掌,逼退郭姑娘,同時自己也後退了兩步。 郭姑娘也收了招,雙手抱住劍柄,劍尖插在地上,身體好像受了傷,支援不住,埋著頭,嬌軀不住的抽動。 易達走過去輕聲問道:「姑娘受傷了嗎?」 郭姑娘搖搖頭沒有答話,傷感的眼淚簌簌的下滴,落地有聲。 易達道:「姑娘,你有什麼痛苦,請告訴我。和你過招的蒙面人是在下結義的三弟,我會盡力為你們化解所有的怨恨。」 郭姑浪斷斷續續說道:「我……的……心……很……煩……亂……真……是……生不如死。」 易達向她安慰道:「姑娘,心胸放開一點,不論遇到什麼艱難痛苦的事,只要我們能夠冷靜,沒有不可解的。」 郭姑娘點點頭問道:「你和他結盟有多久了?」 易達道:「只要相知,言語投和,不論結交多久,情感是牢固的,真實互信的的。」 郭姑娘抑住內心的感傷,招手拭去臉上的淚痕,挺身說道:「胡少華是家父的門生,我和他從小在一起就讀,雙方的家長對我和他,有婚約的默契,他人很聰明,十二歲就學有所成,家父和他的父親都鼓勵他另拜指點,就便參加來年考試。那時我雖然年幼,可是依依不捨之心,和成年的人也沒什麼分別。不幸的是起程後不久,傳來令人可怕的消息,說他在途中遇上強盜,老僕當場死亡,他生死不明?我聽到這具不幸的消息後,日日以淚洗面,茶飯不思,性情大大的變了,整天不開口說一句話,身體日漸衰弱,斷而吐血。」 易達問道:「以後的情形呢?」 郭姑娘接著說道:「我們鄉間有一家跌打損傷接骨院,是武當派弟子的開的,他說能治五癆七傷,奇難雜症,父母便送我去給他醫治,醫了一個月也沒有起色,僅能穩住病情不再惡化而已,那位院長和我家有一點遠親關係,他征得我父母的同意,帶我到武當山醫治。到了武當山除服藥身外,每日早起打極拳,不到十日病情有改善,一月之後,身體完全複完。」 易達又問道:「姑娘身體好了之後,便在武當山拜師學藝了嗎?」 郭姑娘道:「在治病期間,和許師兄談起,他告訴我到武當由學武功的目的,是為一位元受害的表妹很仇,我聽到『報仇』二字,竟提醒我為他復仇的意願,決心在武當山拜師學藝。」 易達再問道:「姑娘這次下山是藝成出師,和令師兄行義江湖,順便查訪仇人,成是奉師命下山另有任務?」 郭姑娘複道:「藝成出師還有兩門武功未獲通過,還須一年才行,這次下山是奉師父之命,打聽揚言殺絕武林人物的狂徒來歷出身。」 易達點點頭,疑惑地問道:「姑娘從什麼地方看出蒙面人的跡象,就是姑娘小時候的情侶呢?」 郭姑娘道:「我在少林寺見到一位老年書生,持一幀我大表舅的畫像,我大表舅就是胡少華的父親。他見了那幀畫像就流淚而逃,當即引起我的疑惑,以後他見了我,不但不殺我反而回避我。一天在桐柏山,他把我擄到一個驚險的懸崖邊,問了我很多的話,從此我肯定他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他了。晚夜我追回老家,看了他在燒毀的祖居基地上,豎立石碑,我心中的疑惑一掃而空,他貸真價實是我日思慕想的胡少華表兄。但是我想揭去他的面罩看個真切,他不但回避而且還氣忿忿的出狠招攻擊我。你想我吃苦多年,都是為了他,他竟然見了我不相認也罷,還要殺我,我的心願都成了泡影,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易達撤微一笑,道:「姑娘,我聽了你這席話,完全瞭解你和胡少華是一對有情有義,海枯石爛而情不變的少年情侶。」 郭姑娘淡淡地道:「未必?」 易達問道:「郭姑娘,你知道少華所遭遇的殘酷痛苦嗎?」 郭姑娘道:「他又不肯對人說,誰會知道他受了什麼痛苦?」 易達道:「他所承擔的殘酷,實在有難言之苦。」 郭姑娘道:「他坦白告訴我,讓我替他分擔一些,不是很好嗎?」 易達道:「以我的觀察,在這個時候,姑娘最好不要知道少華的殘酷遭遇。」 郭姑娘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呢?」 易達道:「多一個人知道他的殘酷遭遇,就多增加他一分痛苦。」 郭姑娘冷冷地道:「你說的話不盡情理,我不以為然。」 易達道:「我不願和姑娘多作無謂的辯論.我僅提示姑娘一點,請姑娘自己慢慢的體念。譬如:一個有良知的大家閨秀,一時糊塗,做下不可告人之事,知道的人愈多對她的壓力就愈大,到最後只有被無情的議論逼的自殺。一個忠厚老實的人受了別人的欺侮,他可以大聲疾呼,希望別人同情他。所以我們要把事情分析明白,有些事可以讓人知道,有些事不能讓人知道,我勸姑娘不可主觀太深。」 郭姑娘淡淡地說道:「沒有關係,他另有所愛的人,我和他以往的情誼,一刀兩斷就是了。」 易達微微一笑,道:「這是姑娘的猜忌,也是誤會的癥結。我雖然和胡少華等人結為義兄妹,但是我也不瞭解他的實際遭遇。我他結義的目的,是想接近他,勸導他不要激動亂殺無辜。據我判斷目前的胡少華不但沒有其他的異性愛他,若是知道他的殘酷遭遇,連盲女、跛女也不會下嫁他。」 郭姑娘聽了他這番話後,美目眨了眨,道:「我看見一個很嬌豔美麗的姑娘,對他的感情很不錯。他們雖是以師姐師弟稱呼,但情感卻超越師姐弟之外。」 易達笑道:「姑娘,這是你心愛胡少華所產生的幻想。懷姑娘是我們結拜的大妹,也是傳授胡少華武藝的師父,大姐愛護胡少華,完全出於同情之心,絕對不牽涉男女愛情在內。」 郭姑娘心中的死結,聽了易達的解釋,漸漸的鬆開來,秀眉一級,問道:「少華既然沒有其他心愛的異性,為什麼拒絕我接近他呢?」 易達道:「不是他拒絕姑娘向他接近,而是姑娘逼他拒絕。」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