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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鳳潔貞圓睜著一對清澈的眼睛,望著許青松緩緩地說道:「這很簡單,只要你把你的師妹殺了。」

  許青松做夢也不會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當時心頭一陣震顫,不禁退後一步,怔了怔神,道:「貞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鳳潔貞不假思索,淡淡說道:「我你雖有青梅竹馬之情,但那時候我們都在幼稚年齡,彼此都不大懂事,可是你和師抹同師習藝十年,相處的時間,遠較我們長,不用一說,感情也比我們深厚得多了。」

  許青松未曾想到她嫉爐心如此之重,而且心地會如此狠毒,嘆息一聲,正容答道:「我和師妹雖然相處甚久,感情不錯,但我的心中卻永遠保留著你的倩影,海枯石爛,此情不渝。」

  鳳潔貞低哼一聲,道:「男女同師學藝,又連挾闖蕩江湖,沒有情!誰相信?你這話只能騙你自己,可騙不了我。」

  許青松仰首望著屋頂,無可奈何的說道:「信與不信只好由你,但我愛你之心,惟天可表,若要我殺死師妹,請恕難遵命。」

  鳳潔貞淒涼的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騙人,有貌美如花的師妹陪伴學藝,同遊江湖,那還能把我鳳潔貞放在心上,何況我……」

  她說到「何況我」三字之後,忽然拖著低微的嗚咽之聲,說不下去了!

  許青松感慨地道:「貞妹既然不肯相信我的話,我也不願多作解釋,真金不怕火,日久見人心。」

  鳳潔貞一收嗚咽之聲,雙目射出兩道閃閃的冷電,欽窺許青松的內心,同時開口輕喝,道:「那些全是廢話,你殺不殺她,肯定的答覆一句。」

  許青松見她趨近瘋狂,語失人性,斬釘截鐵的答道:「辦不到。」

  這句話給鳳潔貞一個極大的刺激,身子顫抖了一陣之後,氣憤憤的說道:「若不是看在你我通家之好的情份,立刻叫你濺血當場,今後不管你和我為仇為友,我決不放過你師妹的性命!」

  許青松也憤然說道:「你若動了她一根頭髮,我縱然武功不如你,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也不會饒恕你的。」

  鳳潔貞冷森森地一聲輕笑,笑聲中含著悲傷、怒憤、殺機,聞之令人心寒,笑罷說道:「你對她如此深情義重,真使我欣佩不已,既然已見人心,多談無益,今天我請你喝一杯『了情酒』,已往之情,從此了斷。」

  許青松聽了此話,久埋心底的一種希冀,和見面時的滿腔熱忱,完全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失望,遺憾和憤怒,最後痛苦地答道:「這一杯『了情酒』我一定奉陪,但在未喝之前,我先問你,為何要跑到少林寺去,無緣無故的造下無邊的殺孽。」

  鳳潔貞黛眉一揚,道:「你們武當派也難逃劫運,你問我為何要造下殺孽,其理由無可奉告,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許青松再想問她的師門,鳳潔貞突然拍掌招呼店小二,只好把說在口邊的話忍住。

  隔室內的落魄書生聽到此處,搖了搖頭,附嘴天宏方丈的耳邊,輕聲說道:「老和尚,沒有可聽的了,走吧。」

  天宏方丈點點頭,臉上籠罩著一層驚惶之色,輕移腳步,向室外走去。

  兩人定出房來,同時籲了一口氣,落魄書生微微一笑,道:「我說有驚無險,沒有錯吧。這會老和尚可放心了,我們還是賭茶喝酒吧。」

  老和尚低聲說道:「慢來,慢來,我們去看看那位女施主,和另外一個蒙面人的情形如何?」

  落魄書生搖搖手低聲,道:「去不得,那個蒙面人的武功,比這個蒙面人要高得多了,我們的腳步再輕,恐怕也逃不了他的耳朵,你老和尚如果不信,不妨單獨試試,我這條老命,還想留著多喝幾年老酒哩。」

  他輕輕的搖動一下酒壺,竟是空空的,敢情是早被他喝完了。

  天宏方丈輕聲說道:「酒,等會兒老衲請你喝個痛快,現在非陪老衲去瞧瞧不可。」

  落魄書生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低聲說道:「我看在酒的份上,只好捨命奉陪了。」

  兩人輕躡腳步,穿過井院,小心翼翼的向右邊雅座走去,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時,郭姑娘和高大蒙面人所坐的雅座,隔壁的房間,還沒有客人,而且落魄書生事先又和店小一打了招呼,是以店小二也沒有跟來侍候。

  兩人走人房中,眼睛轉向板縫一望,清清楚楚的望見蒙面人的正面全貌,而郭姑娘背向他們,只見她的背影。

  高大蒙面人手中端著酒懷,當兩人的眼睛望過去時,忽見他突然把酒杯放下,黑巾上的眼孔放射出兩道灼灼的異光,向他們望來,他們兩人的舉動,似是被他發覺,不禁心底直冒寒氣。

  天宏方丈在吃驚之下,轉眼望著落魄書生,似是向他討教主意。

  落魄書生的老哥哥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預先就算計到要發生很多的變化,自帶信人口中指示很多應變的機宜。

  如果遇到吃驚之時,教他權充蒙面人的父親,即可化險為夷。

  他們這時欲退不得,只好臨機應變,裝著進來吃飯的客人,捏著鼻子,裝腔叫道:「你們這鳥店,不想做我們的生意嗎?怎的不來個夥計招呼?」

  店小二在外面答道:「客官,對不起的很,敝店三個夥計,一個出去收賬,一個去送菜,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剛侍候左邊客人開了功能表,我送去廚房,立刻就來。」

  兩人會心的笑了一下,故意移響凳子落坐,但不猛再向板縫窺望了。

  片刻之後,店小二走了進來,向兩人躬身一揖,道:「客官,是要把……」

  落魄書生急忙搖手示意,而後裝啞聲說道:「夥計,有什麼下酒的菜?」

  店小二也是吃碼頭飯的,那還不懂落魄書生之意思,立時高聲報出一大堆菜名,道:「十錦大拼盤,本省馳名的燒雞、炸魚脊、紅燒海參、糖醋排骨、爆肚片……」

  落魄書生接著說道:「好了,好了,先來一個十錦大拼盤,兩壺上等高梁酒。」

  他們裝的雖像,卻逃不過蒙面人的耳目,但他此時不願採取行動,只好裝作不知。

  郭姑娘心細如發,落魄書生恁般裝腔,已被她聽了出來誰在隔壁說話。突然膽子壯了起來,提高聲音,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奇怪,既然叫我來說話,為什麼只管自己吃喝,半天也不說一句話,若沒有話說,我就要告辭了。」

  蒙面人用右手食指,沾了一點酒汁,在桌上寫道:「稍等毋躁,酒足菜飽,再說不遲。」

  郭姑娘冷哼一聲,道:「我和你既不相識,又無糾葛,誰耐煩等你。」說完之後,立即起身離坐,轉身就走。

  蒙面人動作如電,一伸手臀手指已抵住郭姑娘的「肩井穴」只要微一用勁,她非受制不可。

  郭姑娘毫不畏懼,右掌一抬,猛向蒙面人的右臂切下,行動也是快似電光石火。

  那知她右掌尚未挨及對方的左臂,只覺自己的肩頭一麻,渾身功力頓失,遞出的右掌,也跟著垂了下來。

  只見蒙面人的手臂輕輕往回一帶,郭姑娘身不由己地坐落原位,而且全身麻木,也忽然消失。

  蒙面人這一露身手,郭姑娘始知他的武功,遠勝自己,不由心裡暗生駭意,怔征的望著蒙面人出神。

  只見蒙面人又沾酒在桌上寫道:「你再任性妄動,休怪我傷你的性命。」

  郭姑娘個性倔強,寧死不屈,見了桌上書寫之言,立刻嬌聲叱道:「你認為女流之輩,都是貪生怕死的嗎?你如再恃技淩人,姑娘願濺血當場!」

  蒙面人又寫道:「誠心請你來吃,何必不受抬舉?」

  郭姑娘冷哼一聲,道:「誰要你請客。」

  蒙面人續寫道:「若想要命,就乖乖的坐著,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等吃飽了我們再談不遲。」

  郭姑娘看他那對眼睛灼灼逼人,怒喝一聲,道:「我要挖下你那對眼睛,泡酒喝。」

  蒙面人再寫道:「你想要,我也不吝嗇。」

  寫著,端起酒懷,一仰脖子,如長鯨吸水般,喝得點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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