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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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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天晚上,嚴公展趁你爹出門去買東西的時候,就和我進入屋裡,直入你娘的臥房,其時你娘正在睡覺,嚴公展輕輕把她喊醒,指著我說:「弟妹,你看誰探望你來了?」」 「你娘一見是我,大吃一驚,猛地坐起,張口駭呼道:「你……你……你……」」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我胸中怒火翻騰,冷笑著說:「殺!殺!殺!殺!」」 「嚴公展一掌便向你娘頭額上按去,也沒見一點傷痕,你姬便仰躺下去,死了!」 上官慕龍聽到這裡,霍然起立,雙目暴射怒火,大叫道:「徐香琴,你心好狠啊!」 徐香琴淚珠順腮而下,語調平靜地道:「聽我說下去吧,我並不想逃走!」 上官慕龍淚如泉湧,頹然坐下。 「我們殺死你娘後,立刻由後門逃出,躲在附近暗處等候,不久你爹回來了,自然,當他發現愛妻突然慘死時,那種慘慟是不言可知的,他形同瘋狂的仗劍沖出屋子,到各處搜索一遍,然後踉蹌而回,那天晚上,他一直哭到天亮……」 「他除了給你喂了些米湯外,就像個木頭人足足在你娘屍身邊枯坐了四天,方見他出去買棺為你娘收殮,草草辦完葬事之後,便把你背在身上離家出門,一路北上,每到一處即先打聽哪家有奶媽,買點奶水給你吃,有時找不到奶媽,則用牛羊的奶水或米湯代替!」 「他為了一路給你找奶水吃,所以走的很慢,我和嚴公展為避免他生疑,不敢操之過急,只好耐性的暗中跟蹤他,伺機向他下手奪取九龍香玉珮。我們跟蹤了將近兩月之後,我才裝作偶然與他邂逅的在他面前出現。他見到我時,真的一點也不懷疑,不過,那時他已是像一個死了心的人,我的出現並未使他寂死的心潮激起一絲漣漪。」 「經我一再的要求,他才答應接受我的幫助,從那天開始,我便跟著他走,替他照料你的一切,他告訴我將把你帶去九宮山一個朋友的家裡寄養,然後下山全力追索仇家,為愛妻報仇!」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你爹的那塊九龍香玉珮始終不離身上,我一直找不到竊取的機會,其實我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大願意替嚴公展竊取九龍香玉珮了,因為我還希望你爹能回心轉意,娶我為妻……」 「一月之後,九宮山業已在望,我急得不得了,顧不得羞恥,向他跪了下去,哀求說: 「容哥,你為什麼不要我?我可以替你養育這孩子,我會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他的!」」 「你爹不說話,只望了我一會,搖搖頭,嘆息一聲,背起你繼續上路。」 「說真的,當時我已暗中打定主意,假如你爹願意娶我,我將設法殺死嚴公展,然後以養育你來贖我的罪孽,可是你爹對我的苦苦哀求一點也不動心,這又使我勾起了怨恨之心,剛好在我向你爹跪求不果的那天夜裡,嚴公展偷偷遞給我一包迷藥。他說你爹明天要上九宮山,必須攜帶水囊,他教我把迷藥倒入水囊中,這樣才有機會竊取他的九龍香玉珮。」 「不是毒藥吧?」我問。 「絕對不是,喝下後只會昏迷半天而已!」 「第二天早上,離開客棧之前,我偷偷把迷藥放入水囊中,動身時,你爹向我說:「香琴,謝謝你這一陣子的幫忙,現在九宮山已到,你可以不必再管了!」」 「我送你到山上!」 「不,我那朋友住在九宮山的最高處,你要上去,須要費一番氣力,這又何必呢!」 「我不怕,容哥,你知道我是不怕艱苦的!」 「你爹看我態度堅決,只得答應我跟隨,於是我們動身上山,來到這裡老僧岩,你爹把你放下來休息,他要拿水囊裡的水給你喝,我阻止他說嬰兒不能喝冷水,他信以為真,就自己喝了幾口。」 「未幾,他突然面色大變,虎然站起,戟指我厲聲道:「香琴,你幹得好事!」」 「我大吃一驚,連忙後退道:「容哥,你怎麼啦?」」 「你在水囊中放了毒藥?」 「不不,我沒有,啊呀……」 「很快的,他臉上呈現一片紫黑色,渾身開始顫抖起來,那情形正是中毒的現象,我又驚又怒,尖叫道:「嚴公展!你騙我!你這無恥的東西!」」 「嚴公展出現了,他滿臉露著得意的獰笑,一步一步向你爹逼去,你爹連忙把你放下,一步一步往後退,顫聲問道:「大師兄,拙荊是你下手殺害的?」」 「嚴公展嘿嘿獰笑道:「對,好師弟,你快把九龍香玉珮交出來吧,愚兄可以給你留一個全屍!」」 「你爹勃然大怒,暴喝一聲,騰身便向他猛撲過去。但是,由於你爹已身中劇毒,沒有幾個照面即被嚴公展打倒,並隨即俯身去搜查你爹全身及行囊,卻沒找到那塊九龍香玉珮,他一氣之下,一腳把你爹踢落深淵!」 「我見他轉過頭來,臉上滿布殺氣,兩眼閃著凶光,盯著躺在地上的你,我知道他要搜你身上,不管找得到九龍香玉珮與否,他都將毫不留情的殺死你,我自量萬萬阻止不了他,趁他人尚在四丈外,趕緊把你抱起,沒命的往山下飛逃,一路高喊救命……」 「當我逃出約有一箭之地時,身後嚴公展喝罵聲中,忽然滲入一聲陌生的冷喝,但我無暇回顧那人究竟是誰,一味向前拼命飛奔,又奔出一箭地,繼之傳來一聲慘叫,尾音拖得很長,顯然那陌生人為了要阻止他的追殺之路,結果因敵不過他也被打落深淵,幸虧有那不知名的武林人適時現身纏了他片刻,我才得以抱著你逃離了他的魔掌。我最近才獲知,那位助我脫危而喪身的人,原來就是你爹欲將你送去寄養的那位隱居九宮山上的朋友。」 「事後,我在你身上發現了嚴公展所要的九龍香玉珮!」 「這就是事情的全盤經過,其後的事情作已經知道,找帶你匿居劍門關,後來你年齡漸長,我不得不利用一個別人的墳墓來瞞騙你,因為你是你爹的唯一後裔,我要你永遠而安全的活在這世上。當然,我也一直在計畫著為你爹報仇,我不敢說這樣做就能贖我的罪惡,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冷水灘的那天晚上,我想死在你的劍下,哪知發生了意外!啊!嚴公展買酒回來了!」 上官慕龍心神一震,舉目望去,只見遠處山腰間有一點黑影疾掠上來,身法奇快絕倫,一眨眼便已掠上老僧岩,來人正是降龍聖手。 他一手提著一隻酒葫蘆,一手拿著一包食物,見上官慕尼和徐香琴在一起,登時面色遽變,一聲驚啊,突地止步。 上官慕龍緩緩起立,從容而冷漠的朝他一揖道:「大師伯,您好!」」 降龍聖手面色又是一變,雙目射出銳利光芒,瞪視徐香琴厲聲道:「徐香琴!你這個狡猾的賤人,原來你要老夫跟你來此「述舊」,竟是」 徐香琴未容他說完,接口苦笑道:「是的,嚴公展,血債血還,今天是你我兩人該還債的時候了!」 降龍聖手——禿龍嚴公展似已感到今天的情況不妙,兩眼左右閃視著,似在觀察附近有無其他人潛伏,以及該如何選擇逃走之路。 上官慕龍冷冷道:「大師伯,您可否把臉上那張人皮面具揭下來了?」 禿龍嚴公展沉然不語,兩眼仍左右來回游閃不停,一對眼神滲著不安與詭異之色,可知他心中此刻正在矛盾的交戰著——他乃慣使詭計之人,此時此地,他自然害怕落入三多老人和眾師弟諸人的包圍,成眾矢之的,在眾寡懸殊情形下,想突圍逃走就不容易,一面他也希望上官慕龍此來是偶然的,三多老人等並未跟來,若果幸而如此,他便可把上官慕龍和徐香琴殺死,掩沒這兩個要命的人證,而免被揭穿身份和所有罪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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