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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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能逐間查看,便可發現樓下還有埋伏的人,就不會深入,歷經艱險了,可惜她沒這麼做。越過三個房間,左右全有樓梯,足跡是從右邊樓梯上去。她毫不考慮,便也從右邊的樓梯上去了,高三折,每折六級,每級約莫一尺來高,全向左轉,樓梯盡頭是一個門,依拆轉方向判斷,門內仍是樓的中央,很自然地推門走了進去,估計已到二樓,她停住了。 門內是一間兩丈見方的空房子,什麼陳設都沒有,時約寅正,五更未盡,天還沒亮,方室正當樓心,不見天光,自然更黑,運足目力,依稀僅見四邊全有門,她閉起眼睛,默默的一盤算,進來的這個門與對面的那個門,似乎都是回頭路。不能走。 朱牧開的是三樓最後一扇窗戶,照道理應在左路,應走左邊的這個門,倘如也是三折,豈非背道而馳? 如此一想,她便走向右首,進了右邊的門。進門就是樓梯,也是六級左轉,她心裡極是高興!如果再六級左轉,便是三樓通往後樓的路,便可以見到朱牧,立判真假。事實也沒錯,第三層樓梯,果然也是六級左轉,盡頭處也有一個門,高興得幾乎跳起來。她沒有立即開門,她需要刹那冷靜,想一想見到朱牧,該怎麼樣入手試探,朱牧見到自己,又是一副什麼嘴臉?如果…… 她不願盡往壞處想,微微平定了一下激動而忐忑的心情,便推門沖了進去,不料大失所望。對面是牆,仔細探摸也沒有門,橫在腳下的,是一條左右行的通道,還不能馬上見到朱牧。 經過這個小小的打擊,她的心情反而冷靜下來,心裡想,反正已到三樓,總會有路可到後樓。她因摸索門戶,這時已到右邊盡頭,索性便往右邊轉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摸索,走了一轉,回到原處,仍然沒有找到門。想了一想,暗忖:「難道門在背後這個孤零零的方形物上,不對啊,自己不就是從這個方形物中走出來的嗎?」沉思刹那,似有所悟,再次轉到右邊,果在方形物上,找到了門戶,更不遲疑,推門而入,忽覺渾身一麻,已被人點了麻啞各穴,心裡頓時明朗,果然是圈套,朱牧是假的,但苦於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暗替葛琳和小菊擔心,卻是一籌莫展。 暗中人制住小蓮,問也沒問,使出去了。當關門刹那,小蓮聽出步履聲,是往左邊去的。小蓮斷定左邊有門,只因自己對這種鬼門道不精,當時沒有找到機要部位罷了,現在,她要在暗中人回來之前,行功沖穴,然後即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但這需要相當時間,暗祈上蒼,給她足夠的時間。在葛琳與小菊的緊張期待中,樓窗打開了,是約定的三樓第六間,但非約定的小蓮,依然是朱牧本人,葛琳便待過去。小菊已有準備,及時把她拉住,苦苦地勸道:「大姊,小蓮何以不親自打呼,顯有可疑。」葛琳又道:「也許情況不許可,小蓮路徑又不熟。」小菊道:「我不這麼想,小蓮進樓還不及朱牧一半時間,快得可疑,這是巧合,再等一等看。」葛琳一掙沒開,道:「你今天怎麼變得這麼多心起來,放手!」她顯得非常急燥。小菊道:「事情已經非常明顯了,范鳳陽主要對付的是大姊,大姊不去上當,小蓮便沒危險,必須謹慎而行才好,」葛琳道:「就不許朱牧在樓下接她?」小菊道:「這道理我懂,朱牧要逐室搜索,所以用的時間多,當然,為了求快,他也可能到樓下去接小蓮,但是,有幾件事,大姊必須冷靜再想一想。」 「第一,小蓮沒有摸清朱牧真假,不會輕易打招呼,但要摸清朱牧真假,總要相當時候,絕對沒有這麼快。第二,范鳳陽到底來了沒有?如果還沒來,朱牧就不應該這麼鬼祟祟的。 但如已來,同行必尚有其他親信高手,朱牧的行動,哪能這麼隨便?第三,想到海城別業中的機關與火藥,至今我猶覺不寒而慄,這裡經營十年,必定更加厲害,大姊不去上當,他們怎會輕易用在小蓮身上,反之,我們三個人死了,又由誰給義父和朱師兄報仇?第四,天就要亮了,等到天亮以後,除非他肯與我們同歸於盡,否則,再想暗算我們,就沒那麼容易了。總之,見不到小蓮的確切信號,我們就不動,看他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來?」葛琳沉思片刻,道:「這麼說,這個朱牧是假的了?」小菊道:「大姊不覺可疑之處太多了嗎?」葛琳道:「我怕他們用卑鄙的手段,逼問小蓮。」小菊道:「大不了,皮肉受點苦,小蓮不是懦弱的人。」葛琳尋思至再,深覺小菊頗有見地,沒再說什麼。 小蓮行功沖穴,尚未成功。朱牧開門走進,亮出夜明珠,嘿嘿兩聲,道:「真沒想到,眼看入伏,你們居然發覺了,這樣也好,我們就挑明瞭幹,我要教你親眼看著,她們乖乖的自動投到,說不得先要得罪得罪你,借套衣服穿一穿。」顯而易見,葛琳與小菊的對話,被他偷聽去了。小蓮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眼睜睜等著惡徒,動手剝自己的衣服,卻是無計可施,心裡也不禁暗怨葛琳不小心,這等大事,怎麼能隨便說出口來,真是糊塗,外衣刹那脫盡,惡徒猶不停手,嘻嘻笑道:「這可怪不得我,誰教你長得太美了。」惡徒顯然已動邪念。小蓮心頭劇顫,雙眼幾乎噴出火來,除加緊沖穴,殆已無法挽救厄運。內衣又被剝光了,惡徒正待解除自己身上的衣物,忽似想到什麼,頓時變計,嘿嘿兩聲,道:「想不到吧,我的杜芸杜女俠,你也會有今天,去年的威風那裡去了?」小蓮頓悟此時化妝杜芸,惡徒便把她當成杜芸,去年威風自是指杜芸廢三殘四絕武功,嚇退了上官逸而言,但因穴道被制,有力難施,空自急怒,卻是無法可想。惡徒目光在她胴體上一掃,「嘖嘖」兩聲,明知故問地說道:「怎不說話啊,害羞?其實男女之間,就是這麼一回事,看你雙峰挺峙,好象還是原封貨,我真不忍辣手摧花。」聲調一變,突轉森厲,道:「我可以放過你,但你得答應我幾件事。」隨手解開小蓮啞穴,道:「我警告你,這間屋子,四不通風,你喊破喉嚨,外邊的人也聽不到,答不答應馬上回復我。」小蓮不料惡徒居然能隔崖勒馬,的是難得,心念一轉,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有什麼條件,得先說出來讓我考慮,還有,真朱牧是否業已被害?」惡徒道:「我叫什麼,等一會再告訴你,條件也很簡單,我跟范鳳陽也有仇,無奈家父與叔父輩,現已落在范鳳陽之手,須用葛琳交換,不得已出此下策,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小蓮斷然道:「我可以幫你去殺范鳳陽,不能幫你誘騙葛琳。」惡徒道:「范鳳陽有李玉珠相助,你我非其對手,奈何?」小蓮道:「我只能這樣幫助你,否則,要殺要剮隨你的便!」惡徒道:「我尚未婚,你也無法再嫁,事成之後,我們就是夫妻,你意如何?」小蓮道:「出賣朋友我辦不到,你如願意,馬上就走,如等天亮,公孫兄妹追來,再走就難了。」惡徒立被提醒,忖料即將天亮,那時再走,難逃公孫兄妹耳目,不禁大急,焦灼形於之色。小蓮看在眼中,又再催促,道:「趕快先離開這裡,把我化裝成葛琳,如能把印天藍與葛琳的遭遇,設法先透給李玉珠知道,她未必還肯再幫范鳳陽。」 那時禮教規範甚嚴,男女私相授受都不容許,何況坦體裸程,妙相畢露,故小蓮暗存死志,如能借著假朱牧的關係,接近范鳳陽,僥天之幸,把小賊殺死,替江湖除一大害,也不虛此生,即或不成,死在范鳳陽之手,也死得壯烈,強以忍辱偷生。又知曉梅等人已來,萬一等得不耐煩,闖進樓來,看見自己目前的醜態,更加生不如死,是以急著想走。 假朱牧似乎被小蓮最後的兩句話,說動了心,先將門戶打開,一手挾起小蓮。手抓起她的衣服,閃身出屋,匆忙離去,自然,誘騙葛琳已難如願,又沒有時間容他考慮,也是促成他走的一個重要原因。片刻之後,一聲轟天大響,七星樓已被預藏的火藥炸塌,假朱牧也真夠狠,埋伏在樓中的爪牙,也全殉了葬。 等待複等待,葛琳幾次要衝出松林,都被小菊苦苦拉住不放,哪知等來等去,等出來這樣一個局面。小菊和小蓮的感情,細論起來,可比和葛琳的感情還要深。七星樓一炸,小菊仿佛心上挨了一錘,放開葛琳就朝外跑。葛琳幾步追上,把小菊拉住,怨責道:「你去陷葬!」小菊痛哭流淚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讓我去看看!」葛琳道:「那也要等磚瓦落定……」話還未完,曉梅和杜芸如風刮到,看到葛琳和小菊安然無恙,僅小蓮不在場,心中稍定,靈姑與齊彭兩對夫婦接踵到達,曉梅略問經過,道:「事有可疑,如非小蓮發現真象,拚著與惡徒同歸於盡,便是有詐,先截斷他們的退路要緊,彭弟夫婦陪著葛姊姊,注意涼亭和後樓,其餘的人隨我來,遇敵嘯聲報警。」語畢,領著杜芸、靈姑和齊雲鵬夫婦,飛奔而去,這輩子,曉梅都忘不了,她去年險被活埋的那個地方。現在就是往那個地方跑。彭化與葛琳,這才得到機會,暢敘年來經過,也少不了代未婚妻,向二女引薦,曉梅知道的地道出口僅是這兩處,然而地道的出口,又何止這兩處?假朱牧炸死的,也只是埋伏在七星樓裡的爪牙,埋伏在七星樓以外地方的爪牙,仍舊平安無事,但是,他們還敢潛伏不動嗎? 七星樓一炸,他們失去領導中心,也斷絕了彼此的聯盟,各不相關,各自為政,機警而膽大的,依然沒動,慌張失措的,可就想到逃跑了。因此,曉梅和葛琳兩處的地方,全有發現,全有截獲,報警的嘯聲,相互傳聞,局部性的打鬥,間續發生,由於沒有過於扎手的貨色,形成一面倒,結束得也快,有沒有僥倖漏網的? 有,曉梅那邊少,葛琳這邊多,可是她們全都看不見,無從知道。原因是,出路不在一處,她們慮有強敵,又不敢過於分散,因而造成了無法預知的空隙。太陽升起很高了,再不見匪徒出現,兩處人全又聚到七星樓前,誰都沒有見到小蓮和朱牧。現在,已再無可疑,朱牧是假的。問題是,小蓮的遭遇,到底如何?大火猶在燃燒,怎麼樣求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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