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一七六


  公孫啟劍眉一挑,沉哼一聲,伸手便要取信。姍姍惶急道:「留神有毒!」公孫啟冷嗤出聲,道:「有毒其奈我何!」功布雙掌拆封取信,剛剛把信箋取了出來,還沒來得及細看,陡聽一陣連聲爆炸,室門亦自動關合。

  爆炸聲有輕有重,顯示爆炸聲有遠有近,連續足有盞茶光景,餘聲尚未落盡,接著又傳來一陣,山崩石裂,巨石塌落的響處,石室也被震得劇烈地搖撼起來,仿佛也要塌!

  公孫啟那麼冷靜的人,也被嚇得膽顫心驚,面無人色!他從聲響判斷,洞裡爆炸的位置,約在十二間石室左右,殿后的人,至今未到,不知是否遇難?洞外爆炸位置,似是對崖山壁,去年常山二怪阻截他與霍棄惡時,鬼蜮伎倆的翻版。他适才搜查溝北,看到那座橋,回憶去年情況,就料到了范鳳陽會弄這一著,所以才裝模作,把曉梅與霍棄惡兩組人支開。

  但是,他們會不會聽話,退守溝口,尤其是曉梅?他害怕,他擔心,全是為骨肉一般的兄弟妹妹著想。他自己業已抱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信念,早把生死置於度外。姍姍,葛琳,齊雲鵬夫婦,更是嚇得魂飛天外。良久,良久,驚悸稍定,公孫啟注目齊雲鵬夫婦,歎道:「拖累你們夫婦,小弟于心難安。」齊雲鵬道:「公子何出此言?令正與我同出,拙荊與令正,亦系師姊妹,禍福相關,休戚與共。且先開啟暗門,鹿死誰手,尚未可知。」郝肖莊亦道:「鵬哥說的對,機紐已經找到,且先出去再說。」「別忙!」攔住郝肖莊,公孫啟道:「匹夫沒有這樣善心,還會給我們留下出路,先看一下他的信再說。」展平信箋,廖廖數語,略一流覽,即已看完,只見上面寫的是:「書奉公孫大俠座右:

  鳳陽放眼關東,大俠為我生平所最忌憚之唯一對手,大俠一日不除,餘便一日難安枕席。但大俠如此,余亦失去一差堪較量長短之人,生亦乏味。密門下設萬斤火藥,移動必死,欲出生天,須別覓良策,姑試目以待。鳳陽再拜。」

  看到那句「密門下設萬斤火藥,移動必死。」郝肖莊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如非公孫啟攔阻得快,她已鑄成大錯。姍姍氣得銀牙暗咬,憤慨說道:「小賊驕狂可惡!明顯的教我們從來路,破禁出去……」

  適時,傳來一聲冷哼,道:「賊婢何人,偽飾小菊?」公孫啟聽出聲音,似是范鳳陽,不由一怔,瞥葛琳一眼,意在徵詢意見,葛琳道:「你是范鳳陽還是朱牧?」她沒聽准,故有此一問。冷森聲音道:「難道不會第三者?」葛琳斷然道:「不會,識我妹妹面目的,屈指僅有三人,已死其一。你究竟是誰?」冷森聲音道:「你也不會是小蘭,騙不了我。」幾句問答,葛琳聽出聲音似非朱牧,切齒恨道:「范鳳陽,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汙我清白,毀我名節,把你碎屍方段,也不足消我心頭之恨;朱牧是不是也遭了你的毒手?」冷森聲音一變而為顫抖,道:「報你的名姓?」葛琳道:「我是雲中雀。」她仍然不能確定冷森聲音是誰,逼出來這麼一條激將計,明著是罵范鳳陽,但如是朱牧,料想再也裝不下去,因為她和朱牧已有盟約,誓結同心,共偕白首,「雲中雀」

  就是朱牧私裡下給她取的綽號。殊不料冷森聲音,既非范鳳陽,也不是朱牧,並不知道「雲中雀」這個綽號的用意,聞言答道:「我不是你意料中的人,確是第三者,但我受人之托,前來查問你和小菊真實的身份,正門也有火藥,千萬不要妄動,等我的回信。」葛琳急道:「尊駕是誰,受何人之托?」哪知再沒反應,料已走遠。聽口氣似無惡意,但如奉范鳳陽之命而來,就非常不利了。明門暗門,都不能走,激將計又難料吉凶,五個人面面相覷,束手無策。

  等……等……等……

  久久無消息。等,就一定是最好的辦法嗎?然則不等又該如何?曉梅、霍棄惡,以及金遜那三部份的人,情況到底又怎樣?問題交織成網,煎熬著公孫啟,使得他焦慮,憤恨,思想不能集中。

  難道他當真就一籌莫展?

  爆炸有先後,曉梅在外邊,身歷其境,聽得最真切,第一聲起自洞中,聲音悶啞而沉實,仿佛就炸在她的心頭,直覺地意識到公孫啟遇了險,甚至遭了難,竟連想都不想,便往裡沖。

  呂冰跟她一組,動作比她還快,那是因為公孫啟待他太好,扶植,諉掖。不遺餘力,有如親生手足,沒有公孫啟,就沒有今天的成就,就不能濟身武林,出人頭地。故一聽到爆炸,宛同身受,當先往裡飛奔。

  公孫啟溫和而熱情,一視同仁,待誰又曾兩樣,他如今遇險,誰能不急!幾乎是在同時,不約而同都要動。就在這個時候,由內而外,一連串的爆炸,接連而起,火光閃現中,整個山崖,就象塌了似的,崩落了下來,大塊的,小塊的,發著「隆隆」如雷的聲響,往下砸落下來。那震耳的巨響,那懾人的威勢,空前罕見。驀的,忽聽秀秀怒喝道:「惡鬼,你還往那裡逃!」返身便往溝口奔去。彭化就在他身邊,何曾見到一個賊影,腦子裡靈光電閃,已領會妻的用意,立即震聲附合道:「賊人跑了,二姊快回來啊!」他嘹解大家此刻的心情,空口白話是勸不回來的,但如不立即回頭,勢必葬身亂石之下,故不得已附合秀秀,謊報敵情。曉梅此刻的心情,已被仇恨所充塞,巴不得找個發洩的物件,大殺一陣,聽說賊人要跑,驀然醒悟自己的責任與當前的形勢,怎肯教大家無謂的陪葬。頓時厲聲喝道:「都回來,給我殺,一個也不要放走,冰弟!」邊喝邊著大家回頭,她見呂冰仿佛沒有聽到,所以又特別喊了一聲,也幸虧她覺醒得快,及時督促大家回頭。就在大家剛剛回頭,跑了沒有幾步,隨著一陣驚天震地之巨響,對崖炸裂的山崖,已經砸落溝底。

  震耳欲聾的聲響中,碎石飛揚四射,煙塵蔽天,曉梅不禁嚇出一身冷汗,由衷感激彭化和秀秀。彭化趕回溝中,見妻子正在回身張望,剛要埋怨,一眼瞥見恰有兩個賊人,想得也真周到,山北居然也有隱身之處。那裡離溝口,足有小半裡地,陸陸續續出來足有二三十人,正如公孫啟所料,是想抄襲溝口,截殺沒有砸死的人,半路上把彭化、秀秀截住,便廝殺起來。

  從這種佈置,足見范鳳陽也是與公孫啟一決高下的雄心。

  彭化和秀秀,力戰十倍以上的敵人,左沖右殺,劍掌並施,勇如獅虎,威武淩曆異常。范鳳陽網羅這批人,調教這批人,也下了一番苦心,身手俱不庸俗。幸而曉梅回頭快,及時帶人接應上來,仍然是一比三的局面。一陣激烈衝殺,彭化、房飛、周方、陸浩,四對金鋼鐵手,大開大合,揮舞如戟,閃閃寒光,呼呼勁氣,展盡了威風。賊人以為女子可欺,避強擊弱。將近一年,秀秀受盡折磨,用功最勤,公孫啟愛烏及屋,對她的指點也特別盡,還有兩代尊長的垂執秘授,故進境也大,無論功力或劍術,都有異乎常人的進步。此刻滑如遊魚,穿梭晃移,快似掣電,時東時西,倏左忽右,不膠著與一個賊人纏戰,授瑕抵隙,哪裡出現好機會,便往哪裡攻。她要把以前所受的窩囊氣,盡情地在今天發洩。劍光閃動,時如層波,時如匹練,忽幻寒星,倏聚一點,或斬或刺,每奏奇功,不過刻許功夫,便有三個賊人,傷在她的劍下。可莊與小蓮,初逢大敵,比較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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