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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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良久,煙塵始由稀薄而消散。曉梅從折光鏡中,首先看到兩堆瓦磔,卻不知道炸毀的全是什麼地方?她並不重視這個問題,她擔心的是人,卻看不見人形,一個也沒有看到,芳心裡又悲又恨,黯然說道:「伯母,恐怕全都遭了毒手。」莊母接過折光鏡,換了兩個地方,才說道:「小畜牲炸的是總珠室,秘室下洞門戶洞開,從此可以暢行無阻,哼!老婆子倒要看看還想做什麼?人一個沒傷。」 曉梅再次從鏡中窺看,果見下去的人,一個不少,有的忙著準備應用的東西,有的在旁守護,方才欣慰。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氣。半晌,應用的東西,全都送上來了。換過一次藥,印天藍已悠悠蘇醒。這並不是因她的體力比誰都強,而是久經研習毒經,服用過不少靈藥,自具抗毒能力。 宿藩盡撤,人手又少,在曉梅誠懇的婉勸下,莊母終於答應,暫去錦州作客。印天藍罄其所有材料,統共只煉了兩瓶藥,不久用盡。除了她自己業已完全康復,公孫啟與梅莊二女,雖已清醒,餘毒還未除淨。紀慶的存藥,也都用光了,只好暫就藥肆,購配成藥.暫遏毒勢蔓延。在這段日子裡,惟恐范鳳陽乘虛入侵,日夜提防,誰也不敢遠離,自然談不到什麼作為。 范鳳陽卻如石沉大海,杳無消息。范鳳陽心目之中,最顧忌的就是公孫啟,如今公孫啟轉側床攝,病得不能起身,對於范鳳陽來說,應該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拔除眼中之釘,這個時機是再好不過了。天賜良機。他怎麼不肯乘用?因此,大家又不禁懷疑,這次在神兵洞作怪的,根本就不是范鳳陽,而是毒臂神魔金星石。 就情理判斷,也以金星石搗鬼的成份居多,念在公孫啟對於金遜的一番純摯友情,稍微露一點顏色,以示猶有首勇可鼓,而又不忍做得太過份,才肯放一馬。好不容易,在緊張的氣氛中,盼星星,盼月亮,把杜丹一行,平平安安地盼回來了,並且是滿載而歸,采回來大批材料,才又開始煉藥。經過這一次事件,大家對於毒,都已深懷戒心,閑中無事,男的不斷向紀慶、趙允、周方請教。女的更把印天藍糾纏得不得清靜。尤其是姍姍,天天圍著印大姊,問長問短,問個不休。是以煉藥的時候,大家都熱心幫忙,進展也快。 梅嶺三鳳終於團聚了,劫後重逢,逾感親切,姊妹三個形成另一夥,談的卻是半年以來,武功的進益與心得。談到婚事,梅苓和梅葳,都贊成梅芬,就公孫啟和呂冰二人之中任選其一,這樣,姊妹就不會再分開。梅芬則認為呂冰的年紀太輕,彼此糊差五歲,日後未必是福,而且與公孫啟耳發廝磨,肌骨相親,也不願另嫁。莊靈姑和梅芬同室養病,自然而然,也參加了她們姊妹這一夥,便也和梅芬採取了同一步調。 她們兩個的婚姻一經解決,莊母的長女靜姑,首徒郝肖莊,三徒慧莊,幼徒敏莊,連同秀秀的婚姻,也同時得到了解決,曉梅按照公孫啟的意思,遍征沒有結婚的人的同意,依年序開列了一個名單,恰好也是六個人,分請雪山魈和莊母參考挑選。這六個人的姓名是,齊雲鵬、向准、房飛、彭化、穆洪和呂冰。 雪山魈感念劉沖之義,把孫女秀秀許配給劉沖師弟彭化,莊母則招長女靜姑,許配給穆洪,其餘四對,按照長幼的次序,作了安排,呂冰最小,他的物件是最年輕的,最最漂亮的敏莊。 原是道義之交,更結成骨肉至親,無形之中成了一個大家庭,一個澄清遼東江湖的偉大力量。流光如逝水,不知不覺,就是半年。連霹靂神婆一家人算上,傷的全好了,武功也都有了長足進步。這一天早餐剛過,丁元進來報導:「老爺子,門外來了訪客。」公孫啟道:「是時候了,待我出去看看。」昂然大步出廳而去。 午夜,一所新近落成的莊院,連翩飛入四條夜行人影,輕如鳥雀,落地點塵不驚,一閃失去蹤跡。這所莊院,座落在海城南門外,依城負廓,占地甚廣,牆高丈三,外有壕溝,壕溝外緣,遍植松柏長青,廣亮大門,漆以紅色,紅綠相映,極是鮮明醒目。莊門以左,另有一道車門,正對兩門,壕溝上各架有一橋,人馬分行,自是極端講究,一望而知是個豪富之家。自莊院落成,正門即未見打開過,主人是誰?亦不得而知,門上懸著一方匾額,黑底金字,寫的是:「葛氏別業。」 循此探索,僅能知道業主姓葛,是個幹什麼的?由於新建不久,也還摸不清楚。每隔一天,莊門打開一次,出來一輛敞車,駕車的是個五六十歲老頭子,到菜場兜上一個圈子,也無非購買魚肉菜蔬一類的日用必需品。如果仔細留意,便可發現,每次出來,都要買一頭豬,雞鴨蔬菜都是一整車,兩天的功夫,需要這麼多吃的東西,莊裡的人一定不在少數,起碼也得上百。但是,兩天一次,每次用不了一個時辰,誰會留意這種瑣碎的小事情呢? 今夜進去的那四個夜行人,無法知道是主是客,抑是外來的豪強?總之,進去快半個時辰了,還沒見一點消息。現在已是冬月下旬,天陰欲雪,寒風一陣一陣地呼嘯刮著,這麼深夜,這麼寒冷,主人料已早入夢鄉,進去的縱是樑上君子,門窗緊閉,又能有什麼作為?驀的。靜夜中傳來一聲「哢」的音響,與一聲輕呼?暗影中陡然傳來一聲嬌叱。 「什麼人?」豪富之家請幾個看家護院的,並不足奇,值得奇怪的是,這聲嬌叱,似乎是女人的聲音,從那清脆甜潤的音韻判斷,年紀還不會太大。請少女擔任看家護院,這可是絕無僅有的稀罕事!緊隨這聲嬌叱,莊內大放光明。 啊!燈光映照下,莊裡的建築。也透著怪異而詭譎。這不是普通建築,院牆寬約二十丈,深三十丈,距牆兩丈,是一圈矮房,緊密相連,也是長方形的,矮房兩面門窗,前後俱陳列著無數盆花,盆裡虯結有致,種的一律都是臘梅,此時正在初生茁壯,猶未培蕾開花。核心是一律長方形的二層樓,環樓是一圈長青樹,修剪的如鳥如獸,俱是成雙成對,極是壯觀。長青樹與盆花之間,壘石為山,內外界線自然形成,四角各有一閣,燈光即是從閣中放射出來的。 這時,樓西隙地上,站著一對青年男女,背背相掩,男的面樓,女的向外,全身勁裝,帶著兵器,似是有恃無恐,已經被人發覺了,還沒有走的意思。主人這邊,樓上還未亮燈,在二樓的樓廊上,卻秀立著一個少女,嬌叱聲就是她發的。假山四角閣樓前,也各戰著兩個少女,四周矮房向裡一面的廊簷下,也都有人,卻都是年壯的男子。樓廊少女,看清被困二人,又道:「夜入民宅,非偷即盜。看你們的年紀都不大,怎麼做這種醜事?」隙地上的青年道:「在下向准,專誠拜訪,請你家主人出來答話。」同行女子,不問可知是他的妻子尤慧莊了,只不知另外三人是誰,現在隱藏在什麼地方?樓廊少女道:「我就是此間主人,如果缺少盤纏,十兩八兩我還能拎得了主!」向准容她說完,嘿嘿笑道:「從你的口中大不了是個貼身的使喚丫頭,請你家主人出來答話。」樓廊少女道:「說你的來意,我在聽著呢。」向准道:「事不過三,我再說一次,請你家主人出來答話。」樓廊少女道:「我也最後告訴你,我就是此間主人,有話就說,沒話請便,看在你們年輕的份上,我也不難為你們。」向准不再理她,揚聲說道:「向准求見範少山主。」樓廊少女怒道:「你鬼叫什麼,我家姓葛,你找人找錯地方了。」向准亦怒,道:「你少在我面前裝蒜,範少山主如果不在,請范夫人出來答話,也是一樣。」樓廊少女道:「你簡直瞎了眼,葛家可不是好惹的,再若無理取鬧,就別怪我對你們不再客氣了。」向准再次揚聲說道:「少山主,范夫人,向准再申前請,如仍不肯賜見,是不肖再要我這個朋友了。」等了刹那,樓內仍無動靜。樓廊少女也不再理他,卻直接發令道:「熄燈,准放他們走,如敢妄動,格殺勿論。」轉身推開樓門,一閃而沒。適時,假山四角燈光亦熄。向准望著樓房,震聲發話道:「范鳳陽,你既絕情,就休怪向某無義了,山神廟那筆賬。 我本想找你了斷,現在看來是你主使,教朋友替你賣命,卻連朋友也要一起火葬,還不滾出來。讓姓向的看一看你的心,到底有多黑?」等了片刻,樓內了無反應,范鳳陽似乎不在。尤慧莊悄聲道:「讓我也作個交代。」夫妻對面方位後,尤慧慶揚聲道:「玉珠,我是慧莊,范鳳陽叛師,背友,殺岳,屠妻,天良盡喪,離獸不如。你跟著她,絕對不會有好結果。師父誓約已解,業已離開地宮,火速回頭,向恩師請罪,勿自絕于師門,師姊妹也都熱誠地等著你,希望你好好地想一想。此時回頭,還不算晚,我走了。」知會向准,循正路出莊,果未遭遇攔截,但在出莊刹那,僅覺眼前一花,兩個人忽又化著四條人影,飛逝遠去。咦,夜色迷離中,人影愈變愈多。回到海執客棧,燃亮燈光,才看清楚,跟他一路的,還有公孫啟夫婦七人,金遜與陸浩。原來那天到錦州去拜訪的,是四不先生。 四位老俠,受莊母之托,風塵撲撲,自然沒有找到范鳳陽和李玉珠的蹤跡,途經海城,無意中卻發現「葛氏別業」,明查暗訪,儘管不能確定是范鳳陽別營的秘窟,但從內部設置,似與李玉珠有極大關聯,因為那一匝假山裡,密道,暗室,毒弩,機關,惡毒而精巧,認為可疑。那時,他們還不知道莊母已走,趕回神兵洞,撲了一個空,卻發現有人在秘密興工,重新裝修,問也問不出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誰。 傍徨無計之中,便到錦州拜訪公孫啟,本是一種試探性質,卻教他們碰對了,即把探訪所得,合盤托了出來。公孫啟根據這兩個消息,考慮至再,便把人力平均分成三組,同時分頭進行。他率領的這一組,就是上述的十一個人,來探海城。 杜丹夫婦那一組,計有劉信和雪梅,呂冰和葉敏莊,房飛和秦可莊、彭化和秀秀,五對夫婦,與劉沖,周方,去探神兵洞。霍棄惡夫婦這次也單獨成了一組,隨在他們這一路的,有劉智和傲霜、穆洪和靜姑,齊雲鵬和郝肖莊,紀慶和玉蓮,胡夢熊和衣萍等六對夫婦,目標是絕緣谷與唐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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