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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第三十二章 龍潭歷險

  鐵壁被印天藍一掌震開,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影壁,上面刻著四個鬥大的篆字:「擅入者死!」印天藍哼了一聲,道:「我偏不信邪!」邁步就往裡闖,公孫啟一把將她拉住,道:「先不要忙,等看清楚了,再進去不遲。」巫無影也許是錯會了意,道:「老朽理應先行。」他是邊走邊說,話說完,人已進洞兩三步。金遜大怒,厲聲喝道:「回來!」象喝斥手下人似的,連聲三叔都不呼喚了,顯見忿怒的程度,已經高達頂點。巫無影聽出話意不善,亦怒,道:「有什麼不對?這是什麼話,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話聲中,又走了回。金遜道:「你自己想。你是怕我們不進去?」巫無影道:「我想不出來,你沒見他對我的態度?」劉沖道:「都少說一句,您老人家也有不是,公孫……」公孫啟接口道:「巫老也是好意,都別記在心裡。」微微一頓,又道:「巫老也許覺得,到影壁那裡才能看得更清楚些,其實,眼前景象,就有幾點值得思考的地方。」巫無影道:「少俠高抬我了,老朽沒有想得那麼多。少俠都看出來了什麼?」公孫啟道:「巫老不覺得鐵壁滑落得奇怪?」經他這一反問,巫無影似是才明白自己果然又犯了一次大錯,含愧說道:「上邊不能走,路只這一條,老朽先前只想到,禍是我闖的,我就應該首先承當危險,大不了把一條老命賠上,對於朋友也就沒有什麼交代不過去的地方了。現在聽少俠這麼一說,我才如夢方醒,鐵壁是由我操縱的,不應該開得這麼容易,好象是有人故意放我們進去,少俠的看法如何?」

  前半段似是針對金遜适才的不禮貌而發,後半段才提出他的答覆,最後一問,又透著有點邪氣,不啻問:「有危險,敢進去不?」金遜低哼一聲,沒有說什麼,劉沖的反應似乎遲頓些,但眉頭皺得更高了。公孫啟神色如常,道:「也許是有人故意放我們進去,但也可能是年代太久,機關失靈。」印天藍再也無法緘默,道:「如是年代太久,機關應該銹蝕在一起,更加開不動了對不?」金遜道:「我同意印場主的看法,公孫兄小心一點才是。」公孫啟道:「兩種情況,全有可能,只看積塵厚達寸許,甚至隱居人已早他遷,都未可知,不必多疑。」印天藍不以為然,道:「別自作聰明,誤己誤人。」公孫啟道:「我自有主張。」聲音陡然提高,向洞裡說道:「洞內哪位高人隱居?公孫啟冒昧求見。」印天藍攔阻已是不及,半年多相處,深知他的為人,外柔內剛,說出口的話,便一定要做到,暗中下定決心,寸步不離夫婿左右,安危同當,生死與共,也不再勸諫。公孫啟的話聲,是貫注內力送出去的,估計可傳遍全洞,等了片刻不見絲毫反應,放意揚聲道:「年代久遠,洞中人料已他去,我們進去看看。」話似說給身旁四個人聽的,用意仍在試探洞中人的反應。又等了刹那,方傳聲四人道:「我等行蹤已泄,各位務請隨時準備應變。」巫無影仍欲前行領路。公孫啟及時攔阻道:「連破四重禁制,巫老已經盡了力,且承說明前約,與第二層以下洞中的禁忌,影壁刻字可證事實相符。現在幹冒洞中的禁忌,是小可的意思,故應由小可前往,承擔一切責任,四位進退,可自行斟酌。」

  語畢,信手一揮,發出一股罡風,把洞中積土,清除出一條寬約三尺的道路,最難得的是,勁力,尺寸,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有如用鍬鏟一類的工具,開出來的那麼整齊,塵土也象被一面無形的網網住,一點兒也沒見飛揚起來。金遜和他伴行那麼久,這還是初次見他展現功力,自問相差甚遠,愈發由衷起敬,劉沖亦然,巫無影沒來由地臉上變了色。公孫啟道:「地面堅實。料無機關,印場主請。」他雖同意和印天藍的婚姻關係,但在未舉行大禮前,仍不願在人前顯露,以免蜚短流長。話聲中,伴同印天藍,業已步入第二層洞中。如果巫無影所說的全是實話,這該算一個新的開始,是吉是凶,是禍是福?全都不可知。巫無影毫未猶豫,保持三步距離,緊隨而入。金遜與劉沖,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色,並肩跟進。無形之中,巫無影逃過了一次殺身之禍,他如稍顯猶豫,金遜便已準備對他下狠手了。

  轉過影壁,前邊的景象,與金星石在上邊所設的禁區,完全一樣,當中也是一間方室,從方室的左右角,到方洞的左右角,各有一道牆,直達洞頂,除開影壁,再沒有第二樣不同的東西。方室的門是關著的,裡邊有沒有人?無人知道。公孫啟從步履聲,知道三人已全進來,也不回顧,仍如前法,清出一條進路。從鐵門到影壁,約莫十丈,從影壁到方室,則四倍不止,進路一直開到方室門前,這份無形勁力,可就更為駭人了。那股無聲無息的暗勁,到達石室門前,餘力猶未衰竭,「轟」的一聲,撞在守門上,推動過去的積土,也如煙霧,擴散彌漫。試想四十丈長,三尺寬,寸許厚的積土,彙集在一處,該有多少?這一擴散彌漫,整間方室,都被爆散的塵土,遮蔽住了,透視不到一點影像,不過,耳鼓內卻傳來兩聲金屬磨擦巨響,與兩排暗器發射的風聲,和撞擊實物後的尾音。

  公孫啟雙掌貫力,蓄勢而發。

  其餘四人,也都把兵器取了出來,緊張地戒備著。這陣聲響,有先有後,有輕有重,交織在一起,極是駭人!以公孫啟那麼鎮靜的人,一顆心也都提到嗓子眼。其餘四人,驚駭的程度,自更不消多說。還算幸運,暗器全是從影壁上,對著前後門戶發射出去的,他們全在影壁的側面,又全沒有動!空自緊張了一陣。卻是毫髮無傷。公孫啟歉然說道:「退路已斷,小可一時狂妄,連累各位了。」原來在那一連串駭人的聲響中,五個人進來的那個鐵門,又已升了起來,截斷了退路。金遜道:「這是意料中的事情,不足為奇。為了營救家父,連累公孫兄和印場主,才是真的。」「金兄為此見重,小弟只好當仁不讓,大家推心裡腹,不必再有顧慮,請不要再見外。」

  揚散的積土,這時已經稀薄,依稀看到方室門戶,亦已洞開,仍不見有人露面。

  又等了一會,等到積土完全落盡,室內現出珠光,景物清晰可見,當中似是豎著一個碑,此外別無所有。公孫居十分訝異,重重險阻之中,何以核心重地,豎立一塊碑?他暗哼一聲,道:「各位小心戒備,我們過去看看。」示意印天藍隨在身後,徐步向方室走去,到達門前,看得更加清楚了,豎立在方室中央的,不是碑,而是一個尺半見方的石柱,向門這一邊,也刻著字,是:「不怕死的進來!」詭譎,陰森,處處呈現殺機,展露恐怖。

  至此,公孫啟不能不更加慎重了。這與他最初的想像不符。

  最初,他以為跟毒臂神魔金星石合不來的,而又為金星石之所以忌憚,應是正道中的高人。

  現在,經過一次虛驚,看到種種佈置,尤其是影壁上安裝的短鏃,勁疾鋒利,都是從背後射人的,顯然都不象正道高人之應所為。這一意念如果正確,而又為金星石所不敢招惹,豈不也是一個比金星石更加厲害的魔頭?否則,何以三十多年,能相安無事?如此一深入分析,愈覺先前的想法錯了,親身的體驗,才最為真實。因此,他站在門外,上下四方,仔細審視,再從影壁利鏃,設想室內埋伏,良久,良久,傳聲印天藍道:「藍姊,你先不要跟進來,後退十丈,提防暗器,我進去一下就出來。」語畢,疾如勁矢,掠入石室。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印天藍反而有了準備,她怎肯讓夫婿單獨去涉險,故公孫啟一掠進入石室,印天藍一步不差,也跟著進來了。身後卻傳來一聲慘呼,與一聲震響。室門猶如掣電,又關上了。印天藍嚇得雙腿一軟,跌在了地上。公孫啟駭然回顧。一旋而到,驚問道:「藍姊傷在何處?」印天藍粉面失色。道:「我沒事,恐怕是坐……你看,血,還是肉!」公孫啟凝睜細看,兩扇鐵門,是對開對關的,所以關得很好,五尺左右高處。門縫夾著一塊碎肉與一片鮮血,歎道:「是面類部位,巫無影縱然不死,也非重傷不可,教你不要進來,你看有多危險!」印天藍猶有餘悸,道:「我怎能教你單獨涉險,巫無影顯然有鬼,死了最好,免得為了監視他,大家都要分心。」盈盈立起,腿上還有一點軟。公孫啟道:「不知金劉二人,情況怎麼樣?」輕輕敲了幾下鐵門。刹那之下,門外也傳來幾下輕敲。公孫啟道:「是金兄嗎?」想是門關得太嚴,傳不出話聲去,沒有得到回答。公孫啟拔出絕情劍,打算破門而出。適時,耳內傳入一絲蚊納語聲,道:「他們沒事,不准毀門。」公孫啟道:「尊駕是誰,門上血肉,如何解釋?這麼說,尊駕是有意放我夫婦進來的嘍?」蚊納語聲道:「可以這麼說。」公孫啟道:「何不連我另外兩個友人,一併賜見?」蚊納語聲道:「不成。但可放他們出去。」公孫啟道:「小可看不見,怎能確知他們能平安出去?」蚊納語聲道:「老身只能這麼做,信不信在乎你了。再給老夫去辦幾件事。」公孫啟道:「尊駕放我夫婦進來,想必有個道理嘍?尊駕怎知小可定會答應?」公孫啟愈覺所想不錯,洞中人蠻不講理,定必也是一個大魔頭,不由抗聲道:「非親非故,小可不慣受人指使。」「你非答應不可!老身如非走火坐僵,自己會辦,根本就用不著跟你嚕嗦。」隔了刹那,又道:「事成之後,老身定有重酬。」公孫啟道:「不必談什麼重酬不重酬,尊駕如果確有困難,或可商量,先說說看是什麼事?尊駕現在何處,怎麼走法?」蚊納語聲道:「仔細聽看,石柱下沉之後,門戶立現,放膽前行,至另一方室,室內有道路詳圈,看清之後,老身再指點你們走法。」話聲中,石柱已徐徐下沉,待柱頂與地面齊平,即靜止不動,當石柱下沉時,對面牆上,中裂一縫,隨著石柱下沉,也慢慢的向兩旁擴大,石柱靜止,門戶全現,一條及閘等寬的甬道,向前延伸,盡頭處亦有一門,也於同時開放,門內珠光耀眼,比前室尤亮。公孫啟並未立即行動,道:「我那幾位朋友如尚未走,請容略作交代。」蚊納語聲道:「你說晚了,老身業已派人把他們送走,不過,你大可放心,在你們夫婦未出去前,老身派去的人暫作人質。」公孫啟略感欣慰,傳聲印天藍道:「藍妹緊隨我後,仍應全神戒備。」印天藍亦傳聲道:「你相信老怪婆了?」公孫啟道:「正因為她是個老婆婆,彼此無怨無仇,故可相信。」印天藍道:「你首當其衝,更須小心。」公孫啟道:「這是當然,到了前邊石室,有無詭詐,即可了然,就是龍潭虎穴,也非闖一闖不可了,走!」收好寶劍,放步前行。印天藍緊隨其後,亦步亦趨,也被夫婿的膽識,激起了一片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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