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他把鄭七、雷登、蛇叟、于鵬、諸葛昌、李玉、楊青邀為一桌,並尊狂花峒主上座,他自己主位作陪,一改往日驕狂態度。其餘的人隨便座,羅昆、四極、與人寰五老一桌,巫無影帶金邈、上官敏和狂花峒主幾個女弟子一桌,八俊已剩六俊,十二神衛也死了四個,合共十四個人,擠了一桌,另外一桌,是兩處正副總管與礦場頭領。金星石擎起酒杯道:「金礦開探,恰滿十年,大家同幹一杯。」歡呼聲中,除了狂花諸女,所有的人杯底見天。金星石再舉第二杯,道:「十年來,多承幫忙,我敬各位一杯。」謙虛聲中,大家幹了第二杯,心裡已經浮上一個陰影。金星石又舉起了第三杯,道:「十年無功,也該散夥了,這一杯權當餞別。」他仰頸一口喝盡,表現得極是決絕。大家全沒喝,也反映出仍舊想擁護他的意思。朱萬憤然說道:「山主不能因為一個叛徒,就灰心喪志。」金星石道:「你坐下,大家也請坐下。」容得大家坐好,遊目一掃,目光停在諸小那一桌上,見金遜沒在座,不由問道:「邈兒,你哥哥怎麼不在?」金邈道:「大哥會同公孫啟,捉拿范鳳陽去了。」金星石怒駡道:「這個畜牲,簡直不知死活!」平息了一下怒氣,才對大家說道:「金礦是印天藍的,過去她不知道,還可以偷偷摸摸地幹,現在她已經知道了,有什麼理由還能霸佔不還?」羅昆道:「我們可以出錢收買啊。」金星石歎道:「礦裡蘊藏無盡,你有多少錢,可以買得下來?不錯,我們霸佔絕緣穀,目的就是為了那宗武林至寶,豈是看中了那點金子?可是現在,那武林至寶,已經被人得走了,再流連還有什麼用?」此言一出,舉座譁然。鄭七道:「金兄從那裡得來的消息?」金星石道:「我不僅見著了得寶人,並且還跟他印證過一掌。」狂花峒主和朱萬交換了會心的一眼。羅昆道:「是不是公孫啟?」金星石道:「上官大俠可能會知道。」座中只有上官逸父子,複姓上官,那聲大俠,自是指上官逸而言。意在言外,無異指摘他另有勾結。上官逸坐不住了,起立申辯道:「屬下如若知情,願遭天譴。」狂花峒主接口道:「你用不作強辯,數日之前,你去八面城,會晤胡夢熊,傳達范鳳陽的命令,總不會假吧?」上官逸道:「這事不假,我也發現峒主跟蹤,請問峒主,除了探詢劉沖去向之外,我還說過什麼?二十年故舊深情,范鳳陽托我辦這麼一件事,教我怎好推託?」狂花峒主道:「廬主不要忘了,范鳳陽現在是叛徒,他給你的那封信,能夠讓大家過一過目麼?」這句話問得很厲害,起碼私通叛徒這個罪名是成立了。上官逸道:「峒主既然這麼問,話就不妨說開了。少山主提倡和議,事前缺乏考慮,更沒有徵求大家的意見,說實在話,人寰五老弟兄,都不能同意。紙終包不住火,和議一旦成立,南齊北紀非借重公孫啟,找我們弟兄算帳不可,現在合衷共濟,猶慮不敵,到了那個時候,山主如果置身事外,人寰五老,豈不成了俎上之肉,任人宰割?我們五弟兄儘管反對和議,卻也不同意范鳳陽的叛離行動,我曾勸過他回來,從長商議,無奈他年輕氣盛,至今沒有消息。這件事又和寶藏有什麼關係?我就怕被人看到,引起麻煩,已經把信燒了,峒主如再不相信,我就沒有辦法了。」陰山三鬼病判楊青,忍不住問道:「廬主,你長年坐鎮絕緣谷,至寶被范鳳陽得去了,你竟連一點影子都不知道,實在令人難信。」陰山五鬼為了奪寶,奉邀參加行列,如今魯衡朱小涵已死。吳祿被俘,吉凶難知,楊青雙臂也齊肘折斷,現在雖然裝上了兩隻義肢,吃飯拿東西,都極不方便,是以氣憤之極。鄭七附合道:「廬主精明過人,豈易受愚?」上官逸臉肉痙攣,似極痛苦,長歎一聲,道:「各位責難,我無話可說,老虎都有打陀的時候,我總不能長年不合眼吧?」一副無可訴語的可憐相,申辯得也不能說沒理由。礦場總頭領陸浩,忽的起立說道:「屬下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與這件事,有沒有關係?」朱萬道:「什麼事,說說看。」陸浩道:「前年夏天,一陣雷雨,震塌了一片山,範場主那時,恰在監工,趕過去看,好像撿到幾張爛紙。我隨後趕過去。範場主還用那幾張紙擦了一把臉,才收在懷裡。當時我還在暗笑,範場主大概是被雨給淋糊塗了,幾張爛紙,都抹得皺作一團,怎不扔掉?現在回想起來,會不會是武功秘圖一類的東西?」金星石道:「大概不會錯,先吃飯,等會我還有話說。」經過這一備爭論,大家心情都不好,誰還有興致喝酒,一路狼吞成咽,很快就把肚子填飽了。金星石等大家全把筷子放下,才把前夜巡見范鳳陽的經過情形,說了出來,最後,沉痛地說道:「經過兩天深思,過去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所有的恩怨,應該由我一身承當。范鳳陽一身藝業,龐雜而難測,老夫提足畢生功力,尤不堪一擊,這還是他念在師恩未報,不肯殺我,手下留了情。恕我狂言,在座各位,沒有人能是他一招之政,留此有害無益。」鄭七道:「合我們幾個老不死的,難道不能除他?」金星石道:「那幾張爛紙,如我猜得不錯,應是佛門無上功力,他一個人,未必能夠盡窺奧密。恃此稱雄,適足招致殺身之鍋,有人除他,不須諸友再涉此無謂之險。」諸葛昌道:「公孫兄妹還有能力除他?」金星石道:「現在只剩下公孫啟一個了。他師妹郭曉梅,已遭范鳳陽毒手。南齊毒經,也被掠奪而去。這個仇已無法化解,公孫啟能不能除他?雖不可知,可他對於公孫啟,仍十分忌撣,故予老朽十天限期,考慮合力對付公孫啟。」朱萬不由臉上一紅。

  金星石目注上官逸道:「南齊北紀血債,老夫一個人承當,無須人寰五老再多擔心,現有一事,擬拜煩廬主,不知能否見允?」上官逸惶恐答道:「山主怎能這麼說,清理門戶,人寰五老願作前驅。」金星石道:「這件事不勞費心,絕緣谷印家礦產,即日起物歸原主,所有礦工,按照應得工資遣送圖籍,如能辦妥,老夫就感激不盡了。」上官逸道:「屬下遵命,請准加派陸頭領,從旁協助。」金星石道:「老夫先謝了,陸頭領原非我天南門下,亦在遣散之列;廬主原意圖他協助,那是廬主的事情了。總之,這件事我全權拜託廬主,任憑廬主怎麼處理都好,包括范鳳陽還想繼續霸佔在內。自即刻起,天南門下絕不再進絕緣谷一步,絕緣穀今後如再有是非,亦與天南金氏無關,廬主只須記住這一點就行了。」

  忽然想起一事,噢了一聲,對上官敏說道:「收了一個范鳳陽,我已經傷透了心,敏兒,老夫不能再教你,等會跟你父親,一起回去吧。」上官敏憤然道:「范鳳陽是什麼東西,現在自然不成,將來我非鬥鬥他不可,我不回去!」赤子心聲,最是感人。舉座無不動容。也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金星石合了半天眼,方才說道:「你還是先回去,也免得你父親懷疑老夫,把你扣作人質。

  等到目前的事情平靜以後,老夫如能不死,你原意回來就回來。」上官敏道:「不,我要跟著您,保護您。」金星石苦笑道:「傻孩子,你父親的武功,現在高出我甚多,你要趕上范鳳陽,就得跟他去學。」上官逸道:「山主,敏兒已非弱冠,有權選定自己的前途,屬下不再過問。」金星石道:「你怎麼也說孩子話,對付目前強敵,尤其是陰險毒辣勝過老夫十倍的范鳳陽,誰也幫不了忙,連天南門下全都得走,老夫才能放開手腳,鬥一鬥這兩個傑出的年輕人,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話說得甚是悲壯,不容上官逸再開口,即對金邈道:「你是我幾個兒子之中至如今在我眼前唯一的一個,幫我送個信可敢?」金邈流淚道:「爹這麼說,教孩兒置身何處?我去找大哥。為什麼不能先教公孫啟先和范鳳陽先幹一場,然後我們再對付剩下的一個?」金星石道:「聽你這句話,就沒出息,這封信不是普通信,艱難而危險,我不能再連累別的人,你如果怕死就算了。」金邈道:「上刀山,下油鍋,孩兒都不會皺下眉頭,何況送這封信!送給誰!」金星石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道:「信在這裡邊,人名地名都寫得很清楚,上路以後才看,先收起來。」紙包扁平,裡邊似是就包著一封信,金邈走去接了過來,妥慎貼身收好。側顧狂花峒主,金星石道:「瓊妹,這封信范鳳陽必然要截,他對你的蠱,還有三分俱怯,非你保護邈兒絕送不到,你可願幫我這個忙?」狂花峒主道:「你不是藉故把我打發走吧?我答應你,但可不能騙我。」

  金星石道:「絕不騙你。信送到後,行動由你。」轉視朱萬,又道:「四極弟兄,你比較有點腦筋,保護邈兒送信,僅峒主師徒,還嫌不夠,還得你們弟兄幫個忙。以你們弟兄的功力,聯手施為,可敵范鳳陽五招,有這五招時間,峒主應可出手了,切記,絕對不能讓范鳳陽欺近峒主身前。如何配合得嚴密?你們去商量。」朱萬道:「地方遠不遠?」金星石道:「不算遠,也在遼東地面。」聽說在遼東地面,朱萬便沒再言語。金星石對羅昆、巫無影道:「現在就剩你們了,你們在,我便不能不分心,行動就無法保持高度機敏。帶著八秀神煞弟兄,回轉天南去吧。」巫無影方欲張口,金星石已搶先說道:「別教我作難,你們幫不了忙。」轉對同席諸老道:「各位雲情高誼,星石至深感激,勢逼處此,不能不分手了。兄弟還有幾件心愛的玩物,諸兄可以任取一件,留作紀念,請隨我來。」起身肅邀諸老,進入密室。狂花峒主道:「邈兒,你把信拿出來看。」金邈立即取出,不料打開紙包,信竟是寫給狂花峒主的,驚覺不對,電疾沖入密室,哪知金星石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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