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九五


  「月魄追魂既以俠士自居,自去年初冬到現在,四五個月之中,與敝主母同行宿止,雙宿雙飛,近更公然宣佈,欲與敝主母締結婚姻。兄弟活了五十多,還沒聽說過強娶別人妻子作老婆的怪事!管兄莫非也有解釋?」管烈道:「在下雖然不下山,但吃的是杜公子的飯,有關杜公子的吉凶禍福,自然不能不知道,這並不奇怪。至於印範兩家力移,與本場無關,雖也有個耳聞,也懶得過問。好在只隔明天一天,後天就是正日子了,月魄追魂如果命長,到時候看他親自向天下人交代,豈不比我這個局外人,說的清達。」座中一青年沉哼道:「什麼懶得過問,似此敗德喪行,不好啟齒罷了!」這一桌,除了管烈、劉永泰、蕭天和賀剛外,還有劉永泰四子劉智,與群雄中幾個代表人物。發話的人名李彤,是群雄代表之一,身份不詳,但他的話,對於管、賀二人爭取劉永泰這夥父子兵,卻頗具左右的力量,管烈看了他一眼,語含深意說道:「事後退悔,何如慎言?」管烈對劉智又道:「老弟,論年紀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千萬別這麼稱呼。其實,這只是我的看法,詳情我也不知道,有幾個人,老弟可曾聽說過?」劉智道:「不知是哪幾個人?黑叟和三殘四絕為何?」管烈道:「常斐慶……」劉智立即接口道:「飛天毒蠍,殺人越貨,罪如山。一丘之貉,管叔問這人作什麼?」管烈道:「這些人都是範場主網羅的好朋友,也都得了應得的懲處。但這些人,還只是馬前小卒,真正大力背景,如毒臂神魔,如常山二怪,如陰山五鬼,如……」賀剛截口道:「管兄,這些人你都見過誰?」管烈道:「這些人任遇其一,在下也早沒命了。」賀剛道:「那又何必惡意中傷?」管烈冷笑道:「賀兄辯才委實高人一等。印場主接受月魄追魂的邀請,去年初冬從錦州出發,一直就在這些人不斷的追殺之中,何曾有過一日安寧,印場主受過三次傷,左臂幾乎殘斷,月魄追魂也遇過兩次險,難道這不都是事實?本月初九,這裡都來人搜查過……」賀剛再次截口道:「愈說愈像真事了,莫非貴場場主,懷恨上次被擒之仇,已與姦夫淫婦合流,杜丹教你這麼編造的?」管烈道:「如非劉老前輩父子,猶想息事寧人,從中化解,在下還真懶得多費長舌。」轉向劉智,又道:「對不起,劉老弟,瓜田李下,在下不能不為敝場主遠嫌避禍,總之,月魄追魂是打算在後天,當眾宣佈真相,有人不准他這麼做,要在期前,把他除掉。連日以來,說不定已經發生過接觸,所以我剛才說,月魄追魂能不能活到後天,就是這個意思。敝場主惟恐群雄不知利害,前去涉險,才著在下竭力稟止。賢父子一番苦心,是不是會受歡迎,也請再從長考慮一下。僅顧說話,酒菜都涼了,大家就著火上吃如何?」劉永泰道:「老朽業已酒足飯飽,請代向貴場主致謝,就便向老弟辭行了。」管烈驚道:「夜間山嵐甚重,路不好走!」劉永泰道:「兩家長輩,俱已故世,老朽義不容辭,不能不管,必須要在期前,找到他們,盡一盡人事!」豪邁襟懷,溢於言表。賀剛道:「一道來,一道走,我們仍和劉老同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杜場主的勸告,也是一番好意,再往上,吉凶難料,誰也不能保險,膽怯的,請自己斟酌。」他明勸暗激,用心可惡。眾目睽睽之下,誰肯首先示怯?二百多號人,只吃了一頓飯,就連夜上了山。從山麓,到天池,還有百多裡,愈往上,積雪堅冰愈厚,這些人儘管武功都有相當根底,到達第二站,已是累得氣喘吁吁,很想有個地方歇一歇。展望第二站大門,揭示牌上寫著:「此時回頭,猶未為晚。」劉永泰父子,連看也不看,照舊前進。群雄之中,可就有人後了侮,卻是苦在心裡,有口難言。

  山路不比平地,尤其是現在的情況,節節往上爬,偏又滑不留腳,就更加倍的費力,群雄不禁暗暗叫苦。勉強到了第三站,多已汗透重衣,天也快亮了。站門前揭示牌,無情地寫著:「不聽良言,謝絕招待。」此時,劉永泰父子,在一股無形的浩氣支持下,已經走得不見影蹤。瞥視群雄那種狼狽的樣兒,蕭天意有不忍,道:「賀總管,劉老前輩父子有事,我們沒事,何必急著趕?」賀剛道:「我也這麼想,最好有個地方歇一歇,偏巧人家又不招待了,哼,虛情假意,狐狸尾巴終了露出來了。」蕭天道:「我去碰碰運氣,要點熱水喝,暖暖肚子也是好的。」賀剛道:「我就不去碰這個釘子,現成的乾糧,何必去仰人鼻息,自討無趣。」蕭天也不理他,自去敲門。「砰砰砰!砰砰砰!」連續敲了幾次,愈敲愈重。半晌,有了步履聲,一個人隔門問道:「是誰這麼不近人情,天還沒亮,就來敲門,什麼事?」蕭天道:「在下蕭天,跟著朋友,走到這裡,有點口喝了,煩勞朋友,賞點熱水怎麼樣?」門內人道:「替人助拳賣命,還怕沒有好待承,對不起,還沒有升火呢。」蕭天耐著性子道:「我們是來看熱鬧,跟兩家都不相干,朋友別誤會。」門內人語氣稍見緩和,道:「換在往日,吃住都沒問題,現在情形特殊,場主下有言論,不准我們捲入兩家事,我作不了主,等我去問一問管事。」蕭天道:「多謝朋友你了。」門內人道:「先別謝,管事敢不敢當家,還不知道呢。」話聲由近而遠,自己進去請示去了。良久,才見轉回,道:「管事被我從熱被窩裡叫起來,很不高興,教你們進去親自問話。」邊說邊將大門打開,驚道:「這麼多人啊,你說話可得小心,別把事情弄糟,連帶我也要挨駡。」蕭天甚是感激,道:「在下自知小心。」隨著那人進去,門又關上了。管事姓嚴名和,見蕭天進去,起身相迎,悄聲道:「怎麼樣,摸清楚了沒有?」敢情蕭天也是杜丹派譴出去的,頭一搖,道:「進是進去過了,時間很短,沒有機會。」嚴和道:「這是不怪你,燕南天帶人進去,都沒摸清,還教小賊給捉住了,你時間短,自更不成。」蕭天道:「這裡情況怎麼樣?」嚴和神情凝重地說道:「賊勢強大,老魔己傾巢而至,未來變化,尚難測斷,不過,二姥已回,還約來雪山穆老前輩,也不見得准能吃虧。外邊那群東西,都是幹什麼的?」蕭天道:「一部分是小賊爪牙,一部份是來撿便宜,我也結識了十來個,必要時可以和我同進共退。」

  嚴和道:「場主教你特別小心,不能暴露身份,就先跟他們混在一起,萬一不能,火速回來,這種下三流的角色,不值得計較。」蕭天道:「這我知道,朝陽牧場老場主帶人剛過去,火速派個精細人,把他引見場主,他是印範兩家的大媒,這次來想化解兩家嫌怨,勢力不弱,是個關鍵人物,如能教他洞悉真相,將是一大助力,千萬不能教小賊先拉過去。為免群雄起疑,我得出去了,準備一點稀飯饅頭,喂喂他們,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值得得罪他們。」嚴和道:「你說的倒輕鬆,這兒哪有人侍候他們。材料現成,叫他們自己進來弄。」蕭天出去片刻,引進來十幾個,自己動手,準備吃喝,忙亂了一個多時辰,才把他們打發走。過了第三站,陸陸續續,先後發現了幾批死屍,有的認識,都是自作聰明,抄著小路溜上山來的,結果是先來先送命。誰幹的好事?無從知道。群雄這才覺出事態的嚴重來!趕到天池,杳無人蹤。

  吊龜頭究在何處?

  二月十五,淩晨時分,天池西岸,隨處可見箭形指標。由於位置的不同,箭尖所指的方向亦略有差異,但是,不論循著哪個指標走,最後都會歸趨一點,這是一塊較為平坦的山地,方圓約莫二三十畝,用作鬥場,寬廣裕如。

  曉霧迷離中,在這塊平地上,面西背湖,突然出現兩列房子,似是倉促動工,僅把架子豎起,牆壁門窗還未裝修房頂也是略用粉枝掩蓋,故一眼即可透穿,裡邊什麼也沒有。

  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任何陳設。有人想在這裡蓋房子,毫無奇異之處。令人納罕的,是這兩列房架子,出現得十分突然,似從平地突然長出來的一樣。因為這個地方,老少諸魔在勘察行蹤時到過,認為可疑,卻未發現任何具體的象徵。先後到達的群雄也來過,同樣的什麼也沒有看到。

  當然,這是月魄追魂和印天藍弄的鬼。即使就是這麼兩排房架子,簡單得無以復加;但是,什麼時候弄來的,安裝也要有聲響啊!卻是沒有一個人,能在事前發現。儘管這點玄虛,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在老少諸魔的心理上,卻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日夜派人密切監視這個地方,居然依舊被人作了手腳,在整體的較量上,不能不算先輸了一著。

  這個地方,原是天池西岸的一角,並無名稱。如今卻被人定名為「吊龜頭!」礦地四周有名牌,每一個指標上,也都清晰寫著有。江湖人的消息真是快,不對一個時辰,就來了兩三百,還在繼續增加之中。明著暗著,覬覦日月雙璧的人,究竟有多少?誰也無法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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